119、赵如风谈心(1 / 7)

柳轻绮在三人离开后不久便迅速打坐平息。虽然功力在大战之中大减,但好在底子好,草草休息了一下,能站起身之后,便朝着孙府赶去。

孙府大门紧闭,他便去另一侧。偏门处有一道爬满了常青藤的墙,是当夜起火一转眼便已经发现的好去处。这儿刚烧了一处地方,几乎无人看守,柳轻绮提气轻身,翻墙而去,落地时像一只白燕,轻而无声。

此时夜色湿热而沉寂,四下看不着人。柳轻绮顺着长廊向内走去,离开时他已经记住了最重要的那条路——它通往孙朝的房间。他不需要去找别人,只要去找孙朝就好了,能保住孙朝的命,就有可能引诱出那传说中的“褚氏冤魂”。

诚然,对于柳轻绮来说,任何人都有可能撒谎,况且面前几人还是撒谎常客:孙朝,赵如风,花安卿。乃至于这孙府之中的每一个人。从最初见面起,到现今三日后分道扬镳,三个人嘴里没一句真话,柳轻绮已经对他们丧失了信心。而最恐怖的是,这样的谎言不仅欺骗了他们,也反噬了自己,今夜就是开花结果的时候,是果子将落地,还是花朵随枝一起腐朽殆尽,只看今晚。

从理论上讲,柳轻绮其实比任何人都要能理解这些人的隐瞒和欺骗。他自己就有着难以启齿的秘密,有着不愿意相告于人的过往。所有想要隐藏起来的东西都包含着关于本人的真相,没有人有相当的权力去要求他开诚布公。但有时这一原则也完全不能盛行,正如孙府议案:他们隐瞒的事情太多、并且太重要。在阁楼起火之前,他们曾经告知过李桑落的行踪吗?没有。在李桑落被火烧死之前,他们曾经透露过他们还有个儿子吗?也没有。

适当的隐瞒是个人的权利,但倘若所埋藏的东西已经深深地影响到了故事始终,那么便不得不由隐瞒者负全责。

柳轻绮还有些良心,他想要救救孙朝。孙府死了很多人,但真正审判的权力却并不握在赵如风手中。

他穿过长廊,奔向孙朝房间门口,用了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抵达时胸口微微起伏,在喘气,抬手时感觉到手腕疲软,是尚未休息完全的缘故。

可就在开门的那瞬间,他看到的却不是孙朝,而是那个人。

燕应叹。

已经深深刻在脑海之中的眉眼与令人生惧的微笑,他站在那里像一丛野火,烧灼了所有的希望,也将他本人骤然点燃。

柳轻绮后退两步,心是恐慌的。也是无力的。他很难说清自己现在的状态:但无可避免的是,他厌恶并且唾弃这样的反应。这样的“特殊反应”。他看到燕应叹会先闭眼,就算是强迫着自己与他对视,也能感觉到心尖的战栗。这个人所带给他的感受已经超脱了杀师杀友的仇恨,完全演化而成某种令人作呕的感觉,数年前所遭受的侮辱与痛苦与之更深地刻在灵魂里,乃至于快十年过去、就算是其中有传闻过燕应叹已死,这种痕迹却还是无法消除。

但现在却远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柳轻绮一看到他的目光,便感觉到一阵惊悸。这感觉侵袭他、包裹他,使他不得不沉默好一阵,才能让心慢慢地静下来。

燕应叹杀了孙朝,他晚来一步。而燕应叹陡然一喊他“阿绮”,又叫他胃中乱滚,作势要呕。

“你真的没死。”

这是他对燕应叹说的最后一句话。燕应叹看着他的神情像是在看一只流浪的小猫,带着点悲悯,又颇有些高高在上的掌控一切的睥睨感。他一声不响,只垂眼瞧他,眼神擒擒纵纵,分明在讲什么,但却始终未出声。

柳轻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便朝着长廊那头疾步走去。走了两步他便一把捂住了胸口,要吐。身后传来轻轻浅浅的脚步声,柳轻绮骤然刹车的瞬间,一只手落上他的肩膀,作势拍了拍,却被他一抖肩抵开了。

燕应叹幽幽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