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教授您最后一个病人终于来啦!”大嗓门医生还以为自己做了个大好人。
此时时渊序呼吸一僵,就这么被医生推了进去。
他硬着头皮进来,不偏不倚地迎上了对方的视线。湛衾墨那双沉灰的深邃的眼眸,对上了他的眼。
站着的和坐着的,偏偏仿佛在一个水平线上。
那微妙的气氛,就仿佛两人从未见过,却又相识已久。
一瞬间有些恍惚,就像世界也愣神了一秒。
却是时渊序先移开视线。
“……你是我的私人医生?”他佯装镇定。
明明是自己来看病的,他竟然还问对方是不是医生,他是傻子吗?
悬着的心,急促的呼吸,他原以为自己足够镇定,却在对上男人的视线那一刻全军覆灭。
湛衾墨点点头,那面容仍然幽淡自持,然后开口,“你是邹若钧的哥哥?幸会,我是濒危族群系的湛教授。”
时渊序微微一僵。
他倒是压根没有从这家伙冷淡的脸上看出半分“幸会”的意思,分明就是不能再客套的客套话。
……意外的。
对方很淡定。
看到他的时候没有任何起伏。
就仿佛——对方似乎不曾认识过他一样。
此时办公室内摹地安静了,纯白的墙壁,无趣的档案柜,寡淡无味的挂画——时渊序却丝毫不觉得枯燥无聊。
毕竟一个锱铢必较的男人能够选择做医学教授,多少让人忍不住猜测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但是时渊序又回过神。
反正与他无关。
他们两个之间忽然又沉默了,办公桌上叠着厚厚的书籍,而旁边的悬浮面板上跑着数据。
“我还有最后一些数据要处理,你找个地方先坐着。”湛衾墨说道,“等会再跟你谈谈病情。”
病情?
时渊序缚起手,倚靠在毛榉木办公桌旁的沙发上。
嗯,他确实是个病人。
时不时就从大活人变成小绒球,可不就是病人?
时渊序佯装自己已经将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坐在沙发上,懒懒散散地看向周围。
他看着对方仍然伏案工作,神情平静淡漠。
就像是有小爪子在刺挠着内心,他竟然觉得坐立难安。
做小绒球的时候,男人总是显得很高大,他只能仰视男人。
而如今,他变回了人形,身姿也高挺了许多,这才能从头到尾审视对方。
作为一个只会吃喝拉撒的小绒球,主人身上挂满了再多的头衔,最多的体会也不过是“饲主”。
可如今,他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第一次那么真切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这是曾经做过自己监护人的湛先生。
这是曾经将自己搭在肩头,驮着看节日烟花的湛先生。
这是在第五军区附属小学门口接自己放学的湛先生。
……
脑海中的回忆忽然回到从前。
某一天,军区的联络部的军官找到了他,说他有一个新的监护人。
曾经小时渊序也有个军官叔叔作为临时监护人,可对方不幸在前线上牺牲,自此以后他很长一段时间封闭了自己的心门。
小时渊序自暴自弃地想过,没有人能永远陪在自己身边,他总觉得,最后他还是孤独一人。
所以每次有家庭来看望他的时候,他要么就是埋头自己跟自己下棋,装作自闭症儿童,对别人的话充耳不闻,要么就是聒噪得很,能跑跑跳跳就不老实坐着说话。时间长了,那些家庭都觉得这个漂亮柔弱的小少年脾气有点古怪,放弃了收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