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疑、好奇、鄙夷、厌恶……
男、女、老、少……
种种目光像淬了毒的刺,密密麻麻地扎在我身上。
一个小男孩说:“她只是因为忌恨别的女人,就要杀死自己的丈夫吗?”
一个中年男人说:“毒杀亲夫?天老爷!沈大官人那么好的人……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一个老年男人说:“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她那病恹恹的样子,心肠竟如此歹毒?真是蛇蝎毒妇!”
一个少女说:“沈大官人可是我们苏州城有名的风流才子,平日里乐善好施,怎么娶了个如此没心肝的女人?若是我嫁给他,断然不会做出此等事。”
几个提着洗衣桶的年长妇女看着我,眼中闪过几丝悲悯,随后望着我离去的背影,一声又一声地叹息。
在她们几十年的人生中,这样的场景已经见过很多很多次了。
窃窃私语很快变成了公开的指点。
缠足的剧痛让我无法控制地佝偻着身体,额上冷汗涔涔。我努力想维持一丝尊严,挺直腰背,但那深入骨髓的疼痛,让我走的每一步都踉跄不堪。
押解的路,正是通往苏州府衙的主路。
陈莺莺出嫁的时候,第一次走过这条路,那时她坐在轿子里,隔着纱帘看外面的繁华。
心里都是对燕尔新婚的期待。要是十六岁的她知道等待她的婚姻,是一场赴死的公开处刑,她还愿意再次踏入吗?
那时的陈莺莺没有注意到,这条路的两旁,石质牌坊一座连着一座,绵延不绝,像巨兽一样矗立着,森然审视着每一个路过的女人。
“贞节流芳”
“冰清玉洁”
“一门双洁”
“松筠励洁”
……
这些牌坊,有的是为孤身侍奉公婆的女子所立,有的是为至死都在守寡的女子所立,有的是为未婚殉夫的女子所立……
它们高高在上,冰冷坚硬,无声地宣扬着对女性最严苛的规训——贞、节、孝、烈。
它们是无数女人用血泪、青春乃至生命换来的所谓“荣耀”。
陈莺莺没有注意到的牌坊,我没有办法不注意、不憎恨、不想砸碎。
捕快们押着我,故意走得很慢,似乎要让更多女子看清,我这个牌坊下的“反面教材”。
他们一路走,一路高喊着我的“罪行”,极尽污蔑之能事。
“就是这个毒妇!沈大官人待她情深义重,她竟在汤药里下毒!”
“听说她这小淫|妇早就与人私通,谋害亲夫是为了和野男人双宿双飞!”
“看她那副病痨鬼的样子,定是心术不正遭了天谴!”
谎言在捕快的口中信口拈来,在好事者的传播中迅速发酵,变形。
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情绪也越发激愤。
“贱人!毒妇!扒皮抽筋对她来说都是轻的!”
“砍头!浸猪笼!点天灯!不能便宜了这恶毒的女人!”
伴随着那些恶毒的诽谤,烂菜叶、臭鸡蛋、碎石块……开始雨点般砸向我。
一块石头狠狠砸在我的额角,温热的血液混着冷汗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滴。
我愤怒地望向石头砸来的方向,
只看到一张又一张的脸……
数不清的脸……
看热闹的,嬉笑的,麻木的,厌恶的……
他们根本不认识我,他们根本不了解真相!
仅仅因为捕快的几句污蔑,因为我是被指控“毒杀亲夫”的女人,就毫不犹豫地对我施以最恶毒的暴力。
愤怒,像岩浆一样在我胸腔里沸腾。顺着脸颊流入口腔的血,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