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卸掉了身上那层皮,只要柳淑才稍有不随他的意,他便立马对柳淑才拳脚相加,恶语相向。
沈誉给她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家,而是一个更冰冷、更绝望的牢笼。
她只是从一个被明码标价任人挑选的货物,变成了一个被豢养起来的私有物。
曾经在一个狂风肆虐的冬夜,她一边绣手帕上的蝴蝶一边问陈莺莺:“姐姐,你会觉得我笨吗?”
陈莺莺说:“你不笨,你是个很聪明的人。”
柳淑才抬起头,窗外的雪色映在她手上的旧伤疤上,“那为什么我选的每一步都是错的?
终究是我太傻了。”
陈莺莺抱住她,轻声说:“你从来都没有好路可以选……走成这样不要怪自己。”
柳淑才浑身颤抖着昂起头,特别小声地问:“那……我会有家吗?如果有,我的家在哪?”
陈莺莺只是拍了拍她的头,擦掉她的眼泪,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不是陈莺莺不愿回答,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脑海中回忆起陈莺莺关于柳淑才的这段往事,我不禁想,如果柳淑才问我,我会怎么做呢?
我会扔开她手中穿梭的针线。
用指尖抬起她低垂的头,俯身逼近她的眼睛,直到她能看见我眼睛里熊熊燃烧的火焰。
然后字字铿锵地对她说:“会有的。
你有当掉一切为自己赎身的狠劲,有在长鞭下活到今天的血性,就一定会挣到你自己的家。
但是一定不要再等待,更不要寄希望于男人,那是十足的妄念!只会给你带来短暂的希望,继而把你推向无底深渊。
你要切记,你的父亲,你的丈夫,你的兄弟,绝对给不了你一个家。
女人的家从来只在姐妹相托的掌心里,在自己挺直的脊梁骨上。”
正这样想着,菊香过来回话说:“小姐,柳姐说自己不舒服,不方便来。”
竹青眉眼间蒙上几丝疑虑,说:“柳姐今个是怎么回事?平日里小姐喊她来,她都不会推辞的……”
菊香说:“莫非她受了沈誉蛊惑,做了什么要害小姐的事,现在心里胆怯,不敢过来?”
竹青看了一眼菊香,轻轻往她脑门上敲了敲,说:“你不要胡乱猜测,什么话都说。柳姐心善,哪是那样恶毒的人。再说了,柳姐与小姐的关系,素来是好的,害小姐的可能性不大。”
菊香嘟嘟嘴:“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更何况这都什么时候了?谁知道这屋子里有几个值得信的人?”
我想了想说:“菊香,你再去请她一次,就说她若是不来,我就拖着病体登门道谢了。”
菊香领了命,再次去找柳淑才。不一会儿,柳淑才果真来了。
柳淑才几乎是倚在丫鬟爱莲身上,像一片被寒风卷起的枯叶。那身崭新的藕荷色衫裙,空荡荡地挂在嶙峋的骨架上。
她背着光孱弱地飘进来,身后门扉洞开,是三月晴好得近乎奢侈的春光。
满院杏花探进我的视线,粉白的花瓣挤挤挨挨,生机勃勃,饱满得仿佛要滴下蜜来,在明媚的日光下蒸腾出甜暖的香气。
春风穿堂而过,卷起几片花瓣,打着旋儿,直直地停在她瘦削的肩头。
多么美的春天啊,在她和我的身上,戛然而止了。
她看着我,有气无力地说:“大姐姐……妹妹见过大姐姐……”
菊香看着她,微微怔住。先前那些“防人之心”的嘀咕,此刻让她很内疚。
她没有说谎,她真是病了。
竹青赶忙上前扶住要行礼的她,我忙道“免了免了”,随后示意她在我身边坐下。
她却不愿坐,摇摇头,低着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