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艘大船。
船帆掠影,夕光被短暂遮蔽,又突然照到二人身上。
林佩觉得自己的心窗在一刹之间被打开了。
“林知言。”陆洗看着远处,“我愿你身如不系舟,遍济苍生向海流。”
林佩眼中起雾。
陆洗或许是世间唯一真正懂他的人。
他们都是孤立行一意之人,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走到至深至远,注定会遇到彼此。
高梁桥下的货品垒成一座座山丘。
漕工脊背淌着晚霞,货栈灯笼次第亮起。
林佩与陆洗谈完这番话,打马回京。
*
入夏,刑部通过与工部、户部的研判出台《工律漕运计一十二条》,对以往的春兑、秋兑做出操作过程中的明确解释与规定,传喻两京一十三省的州县。
吏部任张济良兼通河段漕运使主持新法。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南方正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今秋交付京城的一百万石漕粮之时,一场意外发生了。
*
是日,京中各大文社在醒园办会。
园中假山畔、水榭边、回廊下,各派文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交流学术。
林佩坐在主席做点评官,方时镜、杜溪亭及国子监诸学士同坐一席。
讲场之上,一个来自棠邑的文人在讲韶南之学。
温迎步履匆匆地从侧廊进来。
林佩一眼就看到了。
“大人,出事了。”温迎走到林佩身边,附耳低声道,“钱江湾的五百艘漕船在汛期抢运,遭遇风浪,二十万石军粮悉数沉没。”
林佩停手,笔尖的墨水在纸上洇开。
杜溪亭侧身看过来:“可是出什么事了?”
林佩叹口气,搁笔起身:“今日实在是抽不出空,老杜,你接着主持一下。”
杜溪亭嘶地一声,抬手拦人:“上个月问你三次,你说今天有空,我们便放在今天举办,结果你坐到一半又要走,别的不说,评语你都还没写完呢。”
林佩思忖片刻,把书写到一半的评语放到方时镜的桌案上:“师兄,劳烦你帮我写完。”
杜溪亭道:“诶你。”
方时镜摇头笑了笑,接过那张纸,压在砚台下面。
晨起还晴好的日头,过午便叫云絮蚕食大半。
林佩坐在马车上。
他知道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开始了。
街上浮着将雨未雨的水气。
温迎道:“大人,现在去文辉阁吗?”
林佩扶着额头:“直接去工部。”
第88章 漕运(一)
马车在工部门前停下。
正门立即敞开。
白日, 道路两旁的石灯都亮着。
屋檐挂的灯笼在雨雾中泛出一圈黄光。
侍郎何春林引着人往正堂走去。
林佩道:“何侍郎,先前你因朦胧奏准品降半级,现在升回来了吗?”
何春林一顿, 赔笑道:“三年之期刚满, 还等着吏部公文呢。”
林佩道:“是啊, 希望这个节骨眼上别再出事。”
何春林连连说是。
正堂悬挂一副清正廉明四字牌匾, 案头堆放着各地送来的奏报。
董颢躬身行礼:“林相。”
林佩抬手示意,径直走到案前,拿起那封杭州府六百里加急送来的原件。
董颢身上穿的绯袍很旧, 腰间带扣磨损得几乎无光, 倒衬得他此刻紧绷的面容愈发晦暗。
林佩道:“你们怎么看这封奏报?”
董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