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林脑子好使,十八岁的时候先后考中了秀才和举人。
一步一步地,他走到今日。李林清楚自己的能力,没有徐圭言的家世,也没有她那般聪慧,能做到县丞这一位置,他已经很知足了。
没有什么比过好日子更重要的事,他不求飞黄腾达,位极人臣,只希望自己有一个温暖的家。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为什么做官——知足的穷孩子,只想踏踏实实地为百姓做实事,让更多的人有好日子过。
他十分讨厌战争,刚调任凉州的时候,长安内外夺嫡之争给整个国家带来了巨大的灾难。
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这么做。
反正都是死,不如死的有点价值。李林干笑一声,也不是的,他是没有任何办法了,无人可靠,徐圭言还年轻,她可以有更大的作为,他不能把她牵扯进来。
没有钱,没有权势,没有位极人臣的希望,他就剩下一条命了,那也就只能用这条命来帮她了。
但好在,他不怕死,他的敌人怕死。
宫中一片死寂,李鸾徽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什么,手指缓缓摩挲着御案。
徐圭言跪伏在地,肩膀剧烈颤抖,眼泪无声滴落。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死死咬着唇,任泪水滑落,滴落在锦袍之上,浸出深色的印迹。
李林,他竟然……选择了如此决绝的方式。
那是她一手提拔的人。
可他在死前,却连她的名字都未曾刻意提及,只说——这与徐圭言无关,只因他亲历战场,眼见百姓苦难,不愿庙堂之人再犯同样的错误。
徐圭言闭上眼,眼泪无声滑落,她死死扣住地砖,心如刀绞。
这帮人都该死,熬过去就好了。
死谏,不一定会死的,对吧?
后唐开国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英勇之人,徐圭言吐出口气,舒缓自己的情绪。可她还是紧张,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徐圭言一直问自己。
“这件事,我们去宣政殿说吧。”
李鸾徽说完,起身离去。
宣政殿内,金砖铺地,殿顶雕龙绘凤,气氛却沉如阴霾。群臣齐聚,李鸾徽端坐御座,眉头紧蹙,眼神深沉地扫视着大殿中的臣子。
御前两侧,朝中两大势力分立而站,一派是牛党,以牛和德为首,另一派是李党,由李文韬、浑瑊等人领衔。
而在大殿中央,徐圭言身着朝服,伏跪在地,背脊僵直,宛若冰冷的雕像。
顾慎如谋反一案,两派已争执多日,至今仍未有定论。
“陛下,”牛和德站出一步,沉声道,“顾慎如虽谋逆,但直接杀他,未必是好事。此人深得边镇节度使信任,若轻易处死,恐会引起边疆震动,使其他节度使心生警惕,动摇军心。微臣以为,此事应从长计议。”
“荒谬!”李文韬冷笑一声,拂袖而起,“顾慎如身负谋逆之罪,若不能果断处决,岂不成了朝廷的软弱?节度使又如何?让他们看看,忠于皇命者可享富贵,不忠者,唯有死路一条!”
两派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
李鸾徽目光扫视着殿内的大臣,显然已经不耐。他抬手一压,沉声道:“先不论顾慎如,死谏之事,该如何定夺?”
这一说,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太监鱼怀忠又念了一遍死谏奏折。
每听一句话,牛和德和李文韬脸上的情绪便变动一分。
“李家天下,当由李家人做主。朝中之事,边疆之事,应听各位公主和皇子的意见,而非任由党争肆意扰乱。此等人不过是为己谋利,怎会真心为陛下分忧?”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