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跟前的则是早前被驱赶着列队离开的医工们,医工们有的年迈,有的尚在壮年,此刻都一齐弯着腰,里里外外地将板车上拖回来的伤兵抬进场院。
也有的军士在场院中巡视,时不时用屈起的长鞭翻动地上伤兵的脸颊和身体,一旦发现停止呼吸,便又招一招手,让医工们将死人抬出去。
林寓娘不是没见过战场,不是没见过伤兵,也不是没见过死人——类似的场面,她早在十几天前便已经见识过一回,本以为那时候所见识的已经足够可怖,却不想,还有一日能见着人间炼狱。当日在赢铣帐下,虽然只有三个医工,但伤兵就是病人,除开人数多些,她只当与平日在医堂里坐馆一样救治。
但现在,伤者却全都被摆在烈日下,毫无尊严,生死只在瞬息之间。
如同牲畜一般。
第100章 第100章且偷生
“真是他们回来了。”吴顺打着呵欠走出来,见着满地的伤兵皱了眉,“我估计得没错,前头果然已经打起来了。”
林寓娘一时没应声,吴顺还以为她是不高兴,本来么,医工不能打仗,在军营里头原本就同能随意使唤的杂役差不离多少,鸣金收兵时,都是由医工们将人拖回来再行诊治。
能活的就包扎包扎伤口,活不了的便记下身份姓名,待战事结束和抚恤一起送还原籍去。
林寓娘一个娇滴滴的俏娘子,又与嬴铣有私,不住绛帐非得往医舍来,原本以为她是有什么特殊缘故,现下看来,倒是真不知道医工平日里都是要做什么的。
这也不要紧,看嬴铣对她的态度,顶多求一求,就能再让她住回绛帐去,眼不见心不烦。
“林娘子……”
吴顺正要开口相劝,却发觉林寓娘眼眶发红,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不像是惧怕,倒像是……伤心?
“林娘子!林娘子!快,快将人抬到林娘子那里去!她才能……”
场院另一头也有人在唤林寓娘,只是周围实在太嘈杂,声音好一会儿才传到这里来,吴顺抬头看过去,赵石被一群人军士围着,不知在做什么,抻着颗脑袋往这头看。
吴顺皱起眉:“这个姓赵的,怎么如此烦人。”
林寓娘是赢铣的人,这个赵石却一脸不知避嫌的模样,大庭广众之下就对林寓娘呼来喝去,丝毫不知男女大防。
“林娘子,我们还是回去暂且回避吧?”
林寓娘仍怔怔看着眼前,似是没听见她在说些什么。
吴顺正要再劝,那头赵石一群人奋力挣扎,跨过地上一个个哀叫着打滚的伤兵已经赶到近前来。
“都说了,这伤口有得治,我知道谁能治!”赵石粗喘了一口气,“林娘子,这位将军腰腹破了个大洞,我知道你懂得缝合之法,你快救救他!”
军士们将担架抬到跟前,吴顺低头一看,脱口而出:“何力!”
担架上躺着正是胡将何力,身上仍穿着早前那身盔甲,但腰腹之间铁甲系绳崩裂,内里正不断渗出血液,身上的披风也已经被血液染成深黑色,因为不断失血,那张被深埋在髭须里头的脸显得有些苍白,双颊透出些不自然的红。
赵石在他伤口上敷了止血的草药,可鲜血仍是不断透过棉布往外涌,不一会儿就将棉布染成鲜红色,可伤者本人却毫不在意,单手捂着伤口,高耸的眉骨下一双褐目亮得惊人:“扶余小儿,暗中偷袭算什么本事,他娘的个忘八端。有种的别跑,我们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听声音中气十足,倒一点也不像个重伤之人。
伤口这样深,这样重,伤者却越发精神,这根本不是什么好迹象。
赵石面上焦灼之色更深:“将军且先省些气力,伤好后再战也不迟。林娘子,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