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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85章殿中对

“郎主,您休息的时候,吴丰来过一趟,送了好些东西。小的按您吩咐没敢收,可他放下就跑,小的一时没追上。”松烟把药碗放在桌案上,摸了摸耳垂,“他说,只要郎主还有一日是大将军,他就一日是郎主的副将。”

江铣似有所动,迟缓地眨了眨眼睛,却什么也没说。

吴丰说,只要他一日是大将军,就要做他一日的副将,但若他不是了呢?江铣已经出族,罢官的圣旨最迟不过半月也就该下来,数数日子,也没剩几天了,换作旁人,这时候本该联络一切该联络的关系,最好能够保住官身,官身保不住,也该求个庇护,至少不要丢了这院子里头的山石流水,万贯家财。可江铣却整日躺在床上,不思食水,怠懒治伤,还让松烟发了银子将仆婢全都遣散放良,偌大一个院子,登时变得空空荡荡,满府里只剩下江铣一个主人,也只剩下松烟一个仆从。

这根本不是长久之相。松烟心里瘆得慌,摸了摸药碗,劝道:“郎主,药快凉了,还是先吃药吧。”

江铣却道:“松烟,你也走吧。”

“郎、郎主,千万别赶小的走!”松烟连忙摇头,“小的对郎主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不是要赶你,但我已经出族,自身难保,罢官诏书一下,那些人就会将我生吞活咽,到时候,这院子里的东西全都保不住。”江铣道,“你走吧,这屋子里的金银,院子里的东西,能带走的都带走,总好过便宜旁人。”

松烟欲言又止。

松烟原是江谦院里洒扫的小厮,因为打翻了砚台险些要被赶出去,后来不知怎的,又去五郎院里做了书童,五郎是庶子,庶子的日子不好过,连带着书童的日子也不好过,算起来,挨打受罚的次数竟比做洒扫的时候还要多。直到五郎中举,偏院上下跟着也风光了一阵,但后来,幽王案发,五郎坐罪入狱,家中没人再敢提起他的名字,从前院里服侍的下人也走的走,散的散,大多都不在家里伺候,当年的老人只剩下了松烟一个,但也只在外院马棚里做些喂马、洒扫的活计。直到五郎再回来,松烟面上才有了几分光彩,人前人后称一声“松烟哥哥”,替五郎办成了不少事,也能到这院子里做个体面的管家。

可如今江铣出族除名,官身即将不保,下头的仆婢也都遣散光了,他这个管家也不得不再做起端茶倒水的活。

环顾屋里陈设,这是五郎为孟娘子置办的,不惜金银,样样都用最好的,比起江府偏院精心百倍不止,可孟娘子却根本看不上。前几日兵荒马乱的,仆婢们离去时夹带着拿去了一些,剩下的好物件却仍是数量惊人,只消拿上一两件,这辈子吃穿都不愁了。

何况江铣的意思,分明是要将整座宅院都托付给他。

松烟犹豫一阵,收回目光。

“郎主何必如此自弃?五年前流落并州时的光景,可不比现在惨淡百倍?既然当日五郎能够回到长安,回到江府,又何愁不能东

山再起?”

江铣抬眼望着房梁,好半晌没回应。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相似的景致有时也会令他恍惚,或许自己原本就只是安宁县的一个小小军户,与长安有关的一切不过都是虚幻梦境,只要醒来,孟柔还会在他身边。可是江铣根本不敢合眼,一闭上眼,孟柔决然离去的背影就又会浮现在眼前。

松烟说他还能东山再起,可他如今失去爱人,孑然一身,又有什么再起复的必要呢?有时候他也感到惊奇,当日他究竟是怎么从一个躺在床上的废人,一步步走回金銮大殿上去的。

想着想着,江铣突然想起来。

最开始他披甲出征上战场,只是想用军功,给孟柔换一支新发簪。

药放在案上已经凉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