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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着我同他们撕破脸,非逼着我看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背叛我,从来也不在乎我愿不愿意。你与你的家人决裂,也是你自己做下的决定,从来也同我没有干系。

“你什么也不说,从来也不解释,不过是因为觉得我不配。因为我是个庶人,是个奴婢,我愚钝,我轻信,你笃定我想不清楚,不能理解,做不了决断,所以从来也不肯让我决断。”林寓娘的眼泪如断线珠串一样落下来,但不管情绪再怎么激动,她的声音仍然清晰平稳,“可是做你的妻子,是我自己决定的。”

二两黄金卖了身,又或是冲喜,的确是情势所迫。可当日留下照顾江铣,是孟柔自己做出的决定,而后动了心,同他成为真正的夫妻,也都是她自己决定的。

孟柔看似软弱轻信,不过是因为她对人充满善意,不过是因为她爱他。后来她决定不要他,于是就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江铣猛然反应过来:“阿孟,我知道错了,我,是我不对,我可以改,我都可以改,以后……”

“没有什么以后。”林寓娘深吸一口气,擦去眼泪,“何氏确实骗了我,害了你,孟壮也确实贪婪无厌,可是他们如今一个成了废人,一个年近半百还要劳累奔波,这难道是他们应当承受的罪过吗?我心生妄想,竟以为自己是你的妻子,或许在你们眼里,这也是贪婪无厌吧。”

她想起戴怀芹说的,她贪婪无厌,十分令人厌恶,又冲犯贵人名讳,合该改名叫孟厌。

而今她终于连这个名字也失去了。

那日在大殿上,皇帝高坐上首,文武百官分列两边,全场唯有他们三个庶人。那些峨冠博带的贵人议论着他们的事,可那些事却根本与他们毫无关系。他们一家都这样贪婪,这样令人厌恶。他们确实犯了错,可是罪当如此吗?皇帝分明赦免了他们的罪过,可为什么到头来,他们所遭受的却比应当的还要更多?

不过是因为,他们卷进了崔有期对江铣的一场算计。

江铣自然是无辜的,那日在朝堂上,林寓娘听得分明,江铣被下狱,被施刑,流落到安宁县,又被迫娶了她一个庶人为妻,全都是崔有期推波助澜,暗中陷害。他应当是无辜的。

可她又做错了什么?以至亲缘断绝,失去一切,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与她而言,这难道又公平吗?

“不是这样的,阿孟……”

江铣倒在地上,眼眶已经红了,他甚至落了泪。林寓娘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江铣。被家族抛弃,身受重伤,不能行走,这样的江铣,同当日在安宁县的江五,似乎没有两样。可即便那时候江五承受着更重的伤,更深刻的疼痛,更残酷的折辱,她也从未见他留过一滴泪。

更不会这样卑微地,仿佛失去了一切尊荣,只哀切地恳求她:“别走。

“阿孟,我爱你啊……”

她知道的。

虽然她一直否认,一直轻贱他的爱,但她其实知道的。如果不是因为当真爱她,江铣怎么可能做到这一步,又怎么可能变成今天这个模样。

可是那又怎么样?他们最终还是走到这一步。

“江铣,”林寓娘轻声道,“我宁可从来不曾认识你。”

过所已经攥在手里,马车也等在门外,楚鹤交给她的钥匙就收在身上,收拾好的包袱也就不必拿了。林寓娘转身朝门口走去。

“阿孟,别走……”

才刚缠好的纱布像是松开了,双腿旧伤复发,已然失去知觉,浑身都在疼,江铣数次想要撑着身体爬起来,拦住孟柔,让她不要走。

可最后却还是看着她一步步跨过门槛,登上马车。

“阿孟……”

江铣死死盯着前方,死死盯着孟柔的背影。

她一次也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