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后悔也没用了,孟柔气得闭上眼睛,懒得再看他。
江铣却越发笃定她是舍不得,甚至逸出几声轻笑。
他可真得意。
孟柔顺了一会儿气。
“我确实不想让你死在我手上。”
江铣正等着听她后半句,可她却没再说了。
他也就领会了言外之意。
孟柔希望他连死都不要再同她有干系。
好半晌,江铣轻声道:“阿孟,就算是我,也会伤心的。”
本以为孟柔不会再说话了,她却嗤笑着道:“你们这样的人,向来是受了一分的苦,能委屈成十分,又要作出十二分的模样来。”
伤口紧紧包扎好,连死血腥味都漏不出来,穿上圆领袍,围上蹀躞带,再垂挂上零碎物件,又是一位身姿挺拔,器宇轩昂的大将军。除开面上仍有些许苍白,旁人不仔细
打量,根本看不出来江铣曾经受过伤。
伪装形貌本就是江铣所长,战场上枪林箭雨,哪有不受伤的时候呢?起初江铣为普通军士,生怕被当成伤员送还原家,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征战立功的机会,就算在寒冬中膝伤复发也不敢露出丝毫痕迹,只能用旧衣将膝盖紧紧缠裹,就这样硬撑着千里奔袭,硬撑着立下战功,打完一场又一场的仗。
后来江铣升做中郎将,又做了大将军,每逢战时外敌当前,情况瞬息万变,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就连受伤的时间也没有,更不敢流露出丝毫疲态与脆弱。
只是没想到,这一回受伤,竟是在自己家里面。
伤他的还是枕边人。
从前孟柔对他总是心软,可现在,江铣却不得不承认,孟柔或许已经不再爱他了。
至少有那么一瞬间,或许孟柔,当真想要他死。
想到此处,伤口又是一阵剧痛,江铣隔着衣裳和棉布抚上去,触到的却不是伤口,而是砰砰心跳。
或许只是牵动了伤口吧。
江铣自嘲地笑了笑,握住鞍桥翻上马背,朝离宫飞驰而去。
……
人都走光了,屋里只剩下孟柔,她也终于能放松下肩膀,流露出几分怅然与脆弱。
虽然笃定江铣的委屈是在装相,可孟柔心里清楚,她实则也是在迁怒江铣。当年在江府受到的欺凌与折辱,她一件都没有忘记过,江铣将她落入奴籍,害得她与何氏、孟壮分离,她也没有忘记过。
可害死她那个未曾谋面,甚至连存在都没有察觉到的孩子的,不是江铣,而是戴怀芹。
她口口声声斥责江铣的无能,实则也是在怨恨自己的无能。只是江铣尚且不能让戴怀芹替她的孩子偿命,她一个庶人,又如何能动的了深居国公府里的戴娘子。
她好不容易逃到了竹下县,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生活,若不是江铣将她抓回来,她也不必看他那副好似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也不必知道这一切真相。
江铣这一去,接连两个昼夜都没再回来,这其实很反常,以他的性情,当不至于被孟柔这一簪子捅得就再不敢回家。但孟柔巴不得他永远别再出现在眼前,根本连打听都懒得打听。
可又过了两天,竟有内官前来传旨。
“奉陛下口谕,召孟娘子入宫觐见。”内官一打拂尘,身后跟着两排身披重甲的军士,“孟娘子,现在就动身吧。”
第75章 第75章良贱殊
孟柔跟在内官身后,快步越过门槛往里走。
汉白玉阶又高又宽,走不到尽头似的,周围空旷得吓人,也寂静得吓人。孟柔去过江府,江府的奇珍异草,廊桥凉亭已是如仙宫一般,晋阳公主府邸更是豪丽,成千斤的熟油往地里浇,扯来百千尺的丝绸遮挡风雨,只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