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看到崔招娣下了车,却连周全下场面礼貌的心思都提不起来──他同秦敬肩并肩往铁门那头走,余光扫到秦敬垂著的手,眼见手指冻得通红,便有些不舒服,差点冲口而出地说他大冷天也不知道戴副手套出门,又想到自己已没说这话的立场,心烦意乱之下也就没心情管别人怎麽著了。沈凉生看到了,秦敬自然也看到了──他没见过崔招娣,不知道她同沈凉生是什麽关系,只见到她手扶著车门,手搭在肚子上往这头看过来。那样的目光几可算是柔肠百转的,对上自己的眼便不好意思地垂下头,默默地坐回到车里去。 结婚了吗?应是还没吧。他若是结婚了,报上肯定是要登喜告的。许是因为他父亲去了没满年,还不能办喜事。不过孩子都有了,总归得补场喜酒。秦敬头乱七八糟地想著,头随沈凉生往宅子里走,先前心口还抽抽地疼,现下却又没事儿了,半点疼的感觉都没有。俩人进到客厅里,下人见到秦敬愣,上茶时没忍住冲他笑了笑。秦敬便也冲她笑了笑,望向沈凉生时笑意仍未收回去,看得沈凉生心头突地跳。“找我什麽事?”他低头点了烟──少带著点掩饰意味──复又淡声问了句。秦敬也没废话,开门见山地把事情说了,望著沈凉生的脸色等他的答复。“我知道了,你放心等消息吧。”沈凉生倒没刁难他,也没拿话堵他,痛痛快快应了下来。“对不住,麻烦你帮这麽大的忙。”“不客气。”正事说完了,客厅中时有些沈默,静了片刻,两人同时开口:“我……”“中午留下来吃个饭吧。”“不了,”秦敬摇摇头,“我这就回去了。”“…………”沈凉生看著秦敬没答话,秦敬同他对视几秒锺,又重复了句,“我回去了,谢谢你。”“那我就不远送了,”沈凉生闻言起身,比了个手势,“请。” 当初分开时,虽说想著好聚好散,但沈凉生心里终归有股碍於自尊不可挑明的怨气 ──那时他何尝没有抱过希望,希望自己在秦敬心目中的分量重过任何人任何事,希望他能选择留下来。如今沈凉生倒不怪秦敬有了事情才来找他,也不怪他这副说完事情就要走的态度,心中非但没觉得不快,甚至是有些愉悦的──甫见时只消眼,他便看出秦敬仍然喜欢著自己,後来崔招娣下了车,被秦敬见著了,当中会生出什麽样的误会,沈凉生自然很明白,却偏不同他讲清楚,任他自己边儿难受两天再说。“秦敬,”沈凉生口中说不远送,可仍是陪秦敬走到了门厅口,还故意放柔声同他道了句,“看你比以前瘦了,自己个人保重。”“……嗯。”秦敬走在沈凉生之前半步,闻言脚步微顿,却未回头,只低声应了句。沈凉生再不言,目送他穿过花园走向铁门,心中带著那点愉悦默想到,明明舍不下还非要舍,秦敬,你这就是自找罪受了。 秦敬走出沈宅大门,走到街上,沿著僻静的街道直往前走,错过了通往电车的路口也没停下。昨日的雪大约还没下透,天色阴霾著不见日头,只泛著青白的光,像覆雪的大地上倒扣了只白瓷碗,人被闷在碗里头,憋久了便有点喘不上气。秦敬并不觉著特别难受,方才跟沈凉生说正事儿的时候,条理也是清楚的,脑子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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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受罪 作者:鱼香肉丝
不糊涂。直到现在走得远了,松下劲儿来,才终有些晃神,恍惚著心道了句,年没见,他也算是有家有孩子的人了。说来也到岁数了,自己以前不动脑子想想,待真见著了才大惊小怪,实在有些可笑。又想到他嘱咐自己个人保重,就好像……好像……秦敬突然想到娘去世前,还能认出人的时候,也是跟自己说:“宝儿,往後个人好好过。”後来她就不认识他了,直昏睡著,走之前也没再睁眼看看他。秦敬蓦然觉得委屈。倒不是觉著沈凉生对不起他──是自己先离开他的,总不能不讲理到让人家非得对自己念念不忘──只是觉得委屈,不能对沈凉生不讲理,就对自个儿的妈不讲理,跟个小孩儿似的,在心中胡搅蛮缠地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