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来回写满,又被一片片撂进火盆。
能买那是上国扶持下国,不能买那是“鱼不可脱于渊”。
林海只说了一句“僻处弹丸,且安耕桑。”
父亲不同意,并在纸上表示:若是在茜香国的海船上搜到了生铁等物,将严查不贷。
看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黛玉点点头,没再劝写什么,但看所有纸条都烧成了灰烬,就出了衙署走向码头。
既然不能走官路,那就只能走私路了。
太仓是金陵的出海口,金陵有铜铁,矿藏丰富,南浦又多产珍珠,且金陵又是薛家的祖地。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这句旧官谚其实也可以这样理解:铁变金,土变珠。占据了铁矿、珍珠的运输线,就能使家族产业如同丰年大雪,铺天盖地遍布天下。
薛蝌能在当上薛家皇商总理两年后,重新致富发家,靠的就是祖地的资源和良港海运。
若说其中没有猫腻,绝无可能,只是没有被人发现那条隐蔽的暗路而已。北上陆运铁器可至鞑靼,南下海运珍珠可至满剌加。
否则一次正常的朝贡贸易,还不值得劳动户部尚书的大驾。父亲在查薛家,为了防止沾带关系,告诫她此番不要动生铁。
码头上桅樯如林,帆影蔽日,万商云集,市舶司的榷场做的是国与国之间的大生意,码头上做的则是人与人之间的小生意。
在这里每一句话都有斤两可称,一个暧昧的眼神,一个特殊的手势,海船之下不同寻常的吃水线,都蕴含着交易价值。
黛玉心想,生铁可以不在茜香国的海船上,只要送到茜香国就行,买不到就截薛家的私货。她要比父亲更快一步发现薛家走私的路线。
展眼到了腊日,大雪漫天,收拾一新的贾府再度打开了大门,王夫人捧着手炉迎接宾客,但也只比前次一人未至的窘境要好一点。
来的客人中身价最高的要属家有二三千金过活的张德辉,其余是薛家从前的朝奉、掌柜、伙计,还有从前依附贾门的清客,除了詹光、程日兴两个因水月庵之故被流放了,其余单聘仁、卜固修、嵇好古、胡斯来、王尔调几个都来了。
倒还有一位外宾不请自来,便是贾胡安这个滞留在京的真真国使臣。
更意外的是忠顺王府也派人送了礼,王夫人坐在席间揭开礼盒一看,登时羞瞎了眼,是一对儿十锦春意香袋,与从前贾环那儿搜检出来的一模一样,只是上头还添了宝玉、宝钗的小名。
只把旁边薛家三房小姑娘,吓得满脸揉绢子,坐不是,站不是,藏也没处藏。
气得王夫人拍桌恨骂:“这小畜生合该作死,仗着不怕臊的脸,做了下九流的人。要还在我跟前儿,我不照脸摔给他去!”
薛姨妈在旁,也只好干劝一阵子,就借着催菜的名头,躲了出去。
王夫人将香袋撂进手炉里一烧,哪知袋内灌的是胡椒辣子面,经火一爆,鼻中一股辛辣直入囟门,害王夫人接连打了一串嚏喷,眼泪鼻涕登时齐流。面前的一桌菜肴全被她的唾沫星子喷了个遍。
众商妇也只得告罪离席,呼啦啦都走了。
贾胡安等充数的人,蹭了一顿酒饭,又偷了些菜果,揣进袖兜里走了。
宝玉耐着性子与父亲及清客们吃了几杯酒,听了几句溢美奖誉之词,就回来了。
宝钗顶着盖头,坐在喜床上,对外面的情景一无所知。
袭人今儿也一身红绸彩褂,充当喜娘,嘴里叨登的都是喜庆吉利话。
她对宝二奶奶的人品才干性情十分满意,却不知宝钗早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打发了她这个大权独揽的掌事娘子。
绛芸轩剩下的几个丫鬟,麝月、秋纹都是袭人的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