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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还别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那是里正老爷的物件,李大山认得出。

“要不要来一块?”王二掰下一小块糠饼,在李大山面前晃了晃,“只要你点个头,以后跟着我们干,保管饿不着。”

李大山闻到了食物的气味。他的胃立刻痉挛起来,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他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最后半块发霉的糠饼给了儿子

儿子。

想到儿子,李大山突然清醒过来。他别过脸,声音低沉:“不用了。”

“装什么清高?”王二嗤笑一声,“你以为官府还会管你们这些贱民?县太爷的粮仓满得能撑破,可一粒米都不会施舍给你们!”他凑近李大山,酒气和肉腥味扑面而来,“昨天我们还劫了一马车的粮,白花花的大米啊你猜怎么着?那是准备偷偷运去给知府大人过寿的!”

其实王二也是跟着别人劫的。

李大山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火光。王二似乎很满意这个反应,继续说道:“听说北边已经有人反了,杀了好几个狗官。要我说,早该这样!与其饿死,不如抢他娘的!”

“你们抢的是百姓。”李大山终于开口,声音像砂纸摩擦般粗糙。

王二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百姓?现在哪还有什么百姓?只有活人和死人!”他拍拍李大山的肩膀,“好好想想吧,明天我们还在这儿分粮。”

王二转身走了,留下李大山跪在妻子的新坟前。雨还在下,冲刷着新翻的泥土,也冲刷着赵老伯头上的血迹。远处,王二一伙人已经架起了锅,米香混着肉香飘过来,与乱葬岗的腐臭形成鲜明对比。

李大山缓缓站起身,双腿因饥饿而发抖。他最后看了一眼妻子的坟堆,然后拖着步子往家的方向走去——如果那间漏雨的茅草屋还能称为家的话。

屋里比外面更冷。角落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干草堆上,一动不动。李大山的心沉了下去,他几乎是扑到儿子身边,颤抖着伸手探向孩子的鼻息。

还有气,但已经很微弱了。”狗儿,爹回来了”李大山轻声唤着儿子的小名,从怀里掏出半块他从王二那里偷眼记下藏粮地点后冒险偷来的糠饼,“吃吧,有吃的了”

孩子没有反应。六岁的男孩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包骨,肚子却奇怪地鼓胀着,这是长期吃观音土的结果。李大山把糠饼掰成小块,塞进儿子嘴里,轻轻按摩他的喉咙帮助吞咽。

“吃啊,狗儿”李大山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吃了就能好起来官府说了,救济粮马上就”

他们就是靠这个虚幻的希望活着,明天也许救济粮就到了也许永远不会到。

孩子的喉咙轻轻动了一下,咽下一小块糠饼。李大山心头一喜,赶紧又塞进一块。但这次,孩子没有吞咽。他的眼睛突然睁大,然后永远定格在了那个瞬间。

“狗儿?狗儿!”李大山摇晃着儿子瘦小的身体,但已经太迟了。

屋外,王二一伙人的笑声隐约传来,伴随着米饭的香气。李大山紧紧抱住儿子尚有余温的身体,喉

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嚎。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连日的阴云时,李大山已经挖好了第二个浅坑。这次比昨天更浅,因为他实在没有力气了。他用家里最后一块相对完整的布裹住儿子,小心地放入土坑。”狗儿,别怕”他一边填土一边喃喃自语,“爹很快就来陪你很快”

但当他填完最后一捧土,站起身时,目光却落在了墙角那把生锈的柴刀上。柴刀已经很久没用过了,自从庄稼绝收后,它就闲置在那里,刃口布满红褐色的锈迹。

李大山走过去,拾起柴刀。锈迹蹭在他手掌的裂口上,带来一阵刺痛。这痛感让他突然清醒过来,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逐渐清晰:为什么要等死?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