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许久不见的房东找上门,彬彬有礼地跟岑越商量能不能搬出去。他说,自己过段时间需要用钱,得把这间房子卖了。

霍狄离开前已经交满了房租和押金,房东说,他愿意全额退。

岑越想了想,祈求道:“再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送走房东之后,他下楼去买了一包烟。在校园里的高中生都被禁止吸烟,而岑越现在还没正式入学。抽完半包之后,他想,要不干脆不读书了吧。

反正读了也是浪费钱假如霍狄从不曾带他离开边境,他也不会有这个读书的机会。

霍狄留下的银行卡里还有些资金,再把定期转成活期,离这个地段的一整套房子,还差一些钱。数目不小,但努力一下也不是达不到。

岑越徘徊在街头,一家商铺一家商铺地问,你们招不招人,工资多少,包三餐吗?

后来终于找到工作,在一家餐馆里面打杂,收银,洗盘子,什么都做。餐馆客流量大,饭点时人忙得抬不起头。听到有人多喊了自己几声,岑越转过身,发现是竟然是邻居奶奶。

她皱着眉头问:“你怎么在这儿打工?”

岑越小声说:“想攒点钱。”

邻居奶奶叹了口气,又问:“你家里人还没回来?这都大半年了。”

岑越很轻地嗯了一声。

那些之前听不出来的言外之意,现在忽然全都如此显而易见她脸上带着怜悯,嘴上说着各种安慰的话。她一定是觉得,霍狄骗了他。

可是如果真是骗子的话,为什么要给他留下了七八年的钱?

同事也不理解,总笑着揶揄:“岑越,别人赶你走,你就换个地方租呗。首都这么大,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干嘛还要辛苦攒钱买房?”

岑越不吭声。

他每天下班,都路过邮箱,看一看里面是不是有新的信件。

九月三号,霍狄的信到了。他写,小越,希望你在学校里能过得愉快,交到新的朋友。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会被很多人喜欢,但不论如何,禁止移情别恋。

岑越想着霍狄吃醋的模样,嗤地笑了一声,然后把信收藏好。

假若房子被别人买走的话,岑越想,那未来好几年的信该怎么办?房子的新主人会介意跟他共用一个信箱吗?那些信会被弄丢吗?

而且屋子里到处都是霍狄留下的生活痕迹,如果搬去其他地方,他能用来想念霍狄的东西,就更少了一点。

他跟别的年轻力壮的同事一起联络了第二份工,每天多累几个小时,就可以挣双倍的钱。那同事是个老烟枪,抽的烟便宜,但是劲儿大。岑越吸一口,就要咳嗽。

再多抽几次,就喜欢上了。

同事评价他:“你这人,看不出来啊。年纪不大,脸长得娘,身板虽然瘦,但还挺能拼,是个小男子汉。”

成年和成熟是不一样的概念。有些人要到二十来岁才会真正成熟,而岑越在十七岁生日之前,就被迫一个人担起生活的重负。

霍狄的信这回是提前送到的。

“小越,生日快乐。”

下面还画了一个傻里傻气的生日蛋糕。真不敢想象,霍狄在写这封信时,究竟是什么样的神情。

岑越眼角发红,在画上添了几根蜡烛。然后低下头,满腔虔诚地许愿:

希望新的一岁,能够顺顺利利,早点攒够钱,然后买下这间房子。

他已经把这间房子当作自己的家,不想再做回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

房东把日期宽限到第二年春节后,岑越道了很多声谢。

没满十八岁的人不能贷款,要买房,就必须全额付清。他拼命工作,日子过得节俭,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