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急转弯后,霍狄说:“就是现在。”

岑越猛地推开门,跳下去。

他按着霍狄的指示,抱着头蜷起身体,循惯性在地上打了个滚。车呼啸而过,冷风像刀子一样割着脸颊。岑越踩着雪和泥土地,逆着风跑到霍狄说的草堆后面。

停下来之后,才发现心脏几乎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不敢太明显地抬头,只能躲在草堆里看。霍狄的SUV继续在路上行驶,像离弦的箭一样快。地平线后面又出现两三辆敞篷车,车上站着人,人端着枪。

SUV速度稍微一慢下来,敞篷车上的人便直接开火。连续不断的机枪声和炮火径直向前方喷去。

岑越猛地缩回头,眼眶滚烫。

他相信霍狄。

等待中的每一秒,都漫长得令人焦躁。

草堆里其实不太冷,但岑越一直在克制不住地颤抖,指尖冰凉。他对自己说,我在等一会儿,等没动静了再出去找人。

枪声从没停过。

偶尔还会有骂声和惨叫,太远了,听不出是谁的。岑越希望不是霍狄。

后来终于稍微安静了一些。

岑越重新探出头。

他黑发上沾着枯草,苍白的下唇被咬出浅浅的牙印。霍狄提着枪,衣服上沾着血,一步步走过去,几乎要被岑越逗笑了。

“小越,”霍狄伸出手,把小动物一样担惊受怕的岑越拉出来,顺便拍掉身上的杂草。

连最亲近的霍芩也没见过他杀人的模样。

岑越连话也说不出来,只顾着焦虑地检查霍狄身上有没有受伤。

煞气一分分褪去,霍狄用这辈子最温柔的语调说:“别慌,我没事。”

这户农家不在,屋子后面拴着两匹马。

霍狄留下一些钱,把马牵走,让岑越把比较重的行李全拴在马屁股上。

他先把岑越抱上去,提醒岑越夹紧双腿,坐稳。岑越笨拙地伏在马背上,问他:

“车子呢?”

“在另一个方向,”霍狄说,“这样才能把人引走。”

他没具体说,因为很多生死之间的技巧,解释起来麻烦,岑越也没什么必要知道。

霍狄翻身上马,稳稳地坐在岑越身后。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胸膛,贴着岑越瘦削的背。

体温隔着衣服传来,岑越不知所措地僵住了一瞬,才慢慢放松下来。

霍狄抖了下缰绳,马向着山林的方向跑去。

岑越这才知道为什么要骑马。

山野中没有平整的路,开不了车。只能徒步走,或者靠马。他也稍微安心了一点因为这样的路况,坦克必然也是上不来的。

霍狄听了他的担忧,耐心地解释说:

“而且坦克速度慢,我们是要出隔离区,不是要和他们正面打。你不要太担心。”

进山之后,远处的动静就小了。反倒是踩在松软的积雪和泥土上,踏断枯枝,才会有细微的声音。

“霍狄,”岑越闷闷问,“你是不是经常做这种危险的事?”

“这次也不算太危险。”

真正要豁出命的时候,他可不敢再连累一个十六岁的,没多少自保能力的少年。

岑越想了想,又问:“那你……你……”

他没问下去,霍狄却明白他说不出口的疑问。

“我不是坏人。”霍狄说,“至少工作的性质,跟岑良平完全不一样。”

岑越低着头,半晌,才吭声:“我相信你,我只是……只是很担心。”

霍狄温和地揉了揉岑越的发心。

山路很长,而且走起来枯燥。霍狄后来终于松了口,答应教岑越用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