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厝语气平淡地说:“今时不同于往日,无怪得有的是人说摊上了什么样的时势,也就落得了什么样的命。”
闻言,云卿安抬手在司马厝的腰侧刮了刮,仰脸正视着他,说:“你也这么认为?”
“我虽不这么认为,却也承认这确实是有着几分道理。”司马厝挨着他在廊边栏台坐下,接着道,“若在以往,唯军功方可授爵,。就算是号称以‘耕读传家’的平郡文杰大户,也都因为无军功而不受待见,不管家族传承了几十代,就算是高阳子裔或者上古贤王之后,也都不可能弄两木头柱子放家门口当作排面。”
[1]儒生无阀阅,所能不能任剧,故陋于选举,佚于朝廷。可见一斑。
“就因着这彰优显贵的,人逢也都不吝啬于给点薄面,就算犯事也哪有那么容易倒?不然当年我爹也没那气焰,也没我敢在全京都的横……”司马厝说着话语戛然一顿,他忙侧过脸去瞧身边的云卿安。
云卿安笑凝着他,目光里似乎带了几分促狭,道:“总兵说的是。”
司马厝若无其事地别过脸去一刹,却感云卿安将脸缓缓凑近他的耳边,而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的意思,气息渐浓,声音温徐。
“为之夫人,与有荣焉。”
云卿安果如预地看到了司马厝泛红的耳尖,停留着盯了一会,后才正色道:“只是在各种功勋中,唯有战功是最难得的,而且王朝不会一直打打杀杀下去,那就总要在其他方面多留给人建功立业的机会。再者,帝王之道,在于平衡。”
“你说的没错,确是如此。无论是何种势力的一再膨胀,都必然引起权者的警惕和打压。”司马厝定了定神,道,“因此便有了以嘉先圣之道,宣招四方之士为名,论文德行褒。”
“彼时的颜道为,说出的一席话可不比真刀真枪的份量低。只是真正的有才文士又能有几个?大多是靠广结朋党树出来的假清高,又恰恰是为了功利和官位。”
矛盾就此而出,各看不顺。
云卿安轻蹙了眉,道:“若是没有了尚武的优处,又该如何保证自身地位的长盛不衰?当名头成了虚衔,锦绣荣华或就一夕间成了云烟,无远忧则近患加。”
司马厝说:“遇战则无暇分顾其他,就像我爹,都还来不及考虑到那一步就先行归了西,马革裹尸一了百了,不管怎样他也算得上是省了不少周折绸缪的麻烦。”
云卿安抬眸,道:“可你父亲和你,都是个例外。”
无论所选通途为何,都相差无多。起点为对自身能耐和本事的掂量,终点为对利益得失的考量,而能坦然无畏地走上去,哪怕是中道失足一无所有,也都洒脱不计。
这从来就不是他们为了自己所走上的路,眼前是风沙弥漫,只有擦亮刀枪寒光才能堪堪映照出遥远的身后,那里是一片太平与安康。
司马厝不知是何滋味地低笑了声,对此未置可否。
云卿安眸光微凝,道:“折戟沉沙,故引反思。积极出仕有利有弊,可得尊表,但谁明面上跟政权捆得越紧,覆灭得或许也就越快,而想要更进一步,会是场不小的赌局。”
司马厝说:“狡兔尚且有三窟,更何况是人。分势落注,或总有一支可保无虞,不至于全盘皆输。”
“这样一来,暂避风头以免提前惹祸上身,倒是显得高明许多。”云卿安似有所思,慢条斯理道,“我若是没有记错,薛屿阔的伤退可是正赶上了巧时。”
加征大将军得爵后却很长一段时间再难高进,随后虽处高位却实权大减的,薛迈?而当年的土司之乱是他亲自领军前往平定的,与云卿安还存了这一层的关联。
司马厝蓦地直起身,心下一沉。
静寂未久,廊上斜枝被风吹得轻轻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