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秃秃的几根杆子,突兀不雅,很是扎眼。
花盆中插着草标,写着它们的花名。
玉楼春雪、杨妃出浴、胭脂点玉……皆是芍药名种。
而芍药在坊间也有一别名,名为将离。
晨光未能照尽的阴影里,乔长生脊背骨中渗出一股寒冷。
薛府中有人在提醒他们离开这里。
第62章 定风波
珠帘悬挂,隔开两室。
这间屋子有些太小了,不够宽敞。
放眼望去,小榻桌上摆着笔墨纸砚,罩在软榻上的布料看上去也不气派。
屋子靠窗的地方摆着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一支不太新鲜的绿梅。
生活的气息很浓,却不太像薛家正经待客的地方,倒像一个小小的学堂。
如果非要说出这间小室的好处,大约就是还算南北通透,靠南边的窗户大开,隔着那株参天的柳树,正好能让对面二楼看得清楚。
“……”
魏危一直在房间里转悠,手中拿着一本册子。
在外人看来,几番出房间被拦下后,这个女子就给自己找了一点事做。
她随手抽出一本书册,认真翻阅书中文字,好似突然对书中诗词有了独特的见解。
暗中监视的人不由像看蛐蛐似的笑了一声。
陆临渊一行三个人,一个是看起来文弱不能自己的小公子,还有一个徒有其表的小姑娘。
就算他陆临渊有三头六臂,入百越能全身而退。既入此樊笼,也插翅难飞了。
**
屋内燃了一炉香,而屋外小雨不停,院中柳叶经过雨水洗礼,愈发显得青翠欲滴。
不过屋中三人显然没有多大雅兴闲赏。
陆临渊刮着杯中茶沫,眼中淡淡。
乔长生有些紧张,捏着腰上的药香囊,偶尔咳嗽一声。
魏危低下头,指腹擦了擦手中书角的血迹。
她进门一扫屋内装饰,就看见角落的一叠书中,这本的书角沾着血点。
“……”
粉饰太平能欺天下,却从来不是真太平。
这间屋内齐整,看上去干干净净,可物品痕迹不会轻易消磨。
桌前有被长刀砍过的豁口,窗户的插销也有被人从外边暴力损坏的痕迹。
书侧血迹成点状,已经干涸,呈现出腐朽的黑褐色。不过因为这几日湿气重,若是使劲揉搓,血色还是会染到手上,粗糙估计,已过了至少一日。
册子出自一位名为“薛长吉”的孩子,看起来年纪不大,还在读书练字的年纪,这本是她所临写的颜勤礼碑。
墨色字迹旁有朱笔批点,其中一页朱笔圈起点似高峰坠石的一笔,在旁小字叹息:“吾儿磨尽三缸水,唯有一点似羲之。”
小字旁边一列,却是薛长吉自己若卧若起的墨迹:“我今衰老才力薄,潮乎潮乎奈汝何。”
另起一列,又是朱笔笑批:“促狭!”
寥寥几句,长辈对薛长吉的拳拳关爱跃然纸上。
魏危平静合起书册,再次环顾四周,指尖点着桌子。
从薛府门口到这间屋子,一路全是长刀砍出来的痕迹。
在他们路过院中那株遮天蔽日的柳树时,对面一名男子微微侧身,遮住跪在地上,背对着他们正在擦拭溅在柱子上血迹的侍女。
地上铜盆中盛着粉色的水。
那个所谓的薛府管家,虽然能道出薛玉楼与薛绯衣的名姓,但在跟着魏危一行人进来时腰微前倾,背部隆起,看似步履随意,实则蓄势待发。
如果不是陆临渊报出自己的身份,恐怕在他们进入内院后,就准备暴起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