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钰芙分开众人,挤到床边,伸出手探了探严大公子的额头。
丫鬟说得没错,的确有退热的迹象,掌心下的皮肤虽依然带着病热,但已不似白日那般滚烫。算不得药到病除,但目前这个情况仍振奋人心。
她抬头望向许大夫,眸中带着喜色:“没有完全退热,但……”
许大夫捻着胡子含笑接道:“但已能证明这法子可行,路子是正的。势头已转好,此消彼长,便是大吉之兆!”
“是,是极好!”沈夫人几乎是立刻接口,声音带着明显哽咽,唇角向上翘起,但眼中水汽氤氲,似是喜极而泣。她双手攥着绣帕交握在胸前,颤着嗓子道,“这样已经极好,咱们不急慢慢来,慢慢来!”
信国公上前一步揽紧夫人肩头。
楚钰芙微微垂头,看向床上男孩,轻声问道:“公子现在感觉如何?”
“好多了……感觉头没那么痛了,咳、咳嗽也好些了,就是浑身没什么力气。”严大公子喘着气,慢慢道。
“这是正常的,多饮温水,安心静养。便是腹中不饿,也要尽量多吃点东西,身子有了力气才能好得快。”楚钰芙笑着道。
一直沉默不语的信国公,瞧着儿子微微褪去潮红的脸,收起心底最后一丝疑虑,看向床畔少女,郑重道:“楚二姑娘、许大夫,犬子性命全仗二位妙手回春,严某与夫人膝下唯有臣儿这一子,视若珍宝。接下来二位诊治期间,如有任何需要,信国公府上下必定倾尽所有,即刻奉上。”
“恳请二位,务必保他一命!”
严大公子弱弱唤道:“爹……”
楚钰芙和许大夫赶忙侧身回礼:“国公爷言重了,我等自当尽心竭力。”
这些日子严大公子昏睡的时辰多,清醒的时辰少,难得见他精神头好些,国公夫妇二人齐齐围在床前,与他低声叙话。楚钰芙和许大夫默契地退至窗边,低声商量后续用药。
大蒜汁已见成效,自然继续使用,许大夫想在熏蒸上做文章。
“下午老夫又仔细翻阅了严大公子的脉案,思虑再三,想着或可在鱼腥草的基础上,加入半两酒炙黄芩。二姑娘以为如何?”
他看着面前脸蛋犹带稚色的少女,心中感慨万千。谁能想到,自己一个七十多岁的人,今竟与一个双十未到的小姑娘商讨药方?更难得是,这小姑娘心思缜密,见解独到,不可小觑。
只可惜……这样的好苗子,是个女娃娃,且还生在了官宦人家。
楚钰芙不知道许大夫在想什么,兀自斟酌半晌后,佩服道:“黄芩清热泻火,擅清上焦肺热,可深入消解炎症。而以酒炙后,苦寒之性消减,正适合严大公子的体质,许大夫好巧思!”
若是要她开方,可能直接便舍了这味药,换成更温和但效力差些的瓜蒌了。
许大夫连连点头:“正是此理。”
两人一来二去,很快就敲定了细致方案:夜间安寝前,先用鱼腥草混黄芩煎液进行熏蒸,事毕后再次服用蒜汁,待等高热褪去时,便开始第一次施针。
暮色落下,严公子处有丫鬟和许大夫轮番照看。沈夫人在隔壁厢房设了席面,特意请楚钰芙一同用晚膳。
酸枝木圆桌上,羊头签、蟹酿橙、水晶脍、鲜虾蹄子脍……林林总总十数样菜品琳琅满目。
沈澜筝坐在桌对面,亲手执起青瓷酒壶,为楚钰芙斟了一杯散发着甜香的果子酒。
近些日子病在儿身,痛在娘心,她感觉自己已数月未曾好好喘过一口气,今日终于迎来一丝转机,虽前路依然未明,但这来之不易的微光,已足够让她紧绷的心弦松上一松,睡一个安稳觉。
现下饭桌上,她并未端着国公夫人的架子,未将楚二姑娘视作小门户家的姑娘,只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