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压得更低。

“阿言啊,你我分不了彼此,只要你还叫我阿兄,你所行,就皆我授意默许。”

“有些事落你身上,跟落在我身上没什么区别。所以别说不掺合了,我就是你背后的人。”

辱骂,质疑,反目,指责。

阿言,我也一个不漏。

所以,你最好别在外面乱认兄长。

他们都不靠谱。

他伸出手。那是一只宽大而有力的手掌,指节分明,掌心带着常年握弓磨砺出的厚茧,粗糙而温热。这双曾挽强弓、破千军的手,此刻轻轻搭上霍彦紧绷的肩头。

“你我这个关系。”他笑得有些吊儿郎当,“你就算打死只畜生,那人都骂我宽纵幼弟伤人。”

这是说他没给他霍去病摘干净是吧!

霍彦猛地偏过头去,试图避开他的目光和那只手。然而眼眶却在瞬间红了,一层浓重的水汽迅速弥漫上来,模糊了眼前的一切。泪水汹涌地冲击着眼眶,但他死死咬住下唇,齿痕深陷,将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哽咽和翻涌如潮的情绪强行压下,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然后甩开霍去病的手。

“那我俩也分家!”

天天被人骂,咒着去死,被外人指指点点,还有大舅舅的叹息,外祖母的闭而不见。

他不难受吗?

“我不连累你!”

霍去病的手掌没有收回,反而在那单薄的肩头加重了力道,仿佛是有点生气了。一身尖锐的霍彦在他的眼神下,偏过了头。

“你不要总是这般乱想,也不要讲话。”霍去病这才开口,正色道,“连累不连累的,我说了才算!”

“我说的是,哪怕别人指责我宽纵你,我也依然会宽纵。”

他把霍彦的头别过来,皱眉道,“全是陛下之错,将这些事交给你,你本就性柔又犟,不让我插手。现在才整日胡思乱想,你回去,所有东西我交给张汤。”

“破事干都干了,张汤的廷尉府也没少帮你。人尚有情,你我有苦衷,对于一些人,从轻处置,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这事交由张汤定案,你回去休息,去做你喜欢的事,你的铁犁首贷免息之策我已看了,也与桑大人详议过。”

霍去病像是在打仗,他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跟军令无异。

他抬眸,望向霍彦,那份属于上位者的从容几乎要满溢出来。

“确是利民良策,现下国库尚宽,我已递了奏折。那个犟脾气的汲老头说得不错,汝可治民,乃王佐之器。”

他眼中笑意加深,“你莫要在这堆烂摊子里耽误时间了,大才。”

他幼弟那双明亮的、总是带着赤诚和热忱的眼睛里,应该装满了广袤无垠的天下沃土与天下芸芸众生而不是那些阴鸷的权谋算计与血腥的倾轧。

霍去病一直这样认为。

他要纵马领兵,他的幼弟也应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驰骋,为大汉谋太平。

浸在心机诡计里,太耽误阿言的时间了。

他的手掌,带着常年策马奔腾留下的粗粝感,一下,又一下,极其轻柔地抚过霍彦那因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的紧绷脊背。那动作不像是兄长对弟弟,倒像是在拂拭一件稀世珍宝身上的尘埃,充满了安抚与珍视。

“阿言,回去吧。”

这句话,在这些日子里,他已经对霍彦说了许多次,但霍彦总是固执地摇头,不肯将重担完全卸下。

此刻亦然。

但喜欢的事,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瞬间撬开了霍彦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置身于乱糟糟的一堆破事里太久,久到他有时候都会忘记,自己还年少。

他追逐权力,从来不是为了权力本身。是为了让田垄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