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宠的天子红人向来如此沉稳了。

只要是他不上心的人,如何褒贬臧否他都不在意。

他不上心,无论你给什么,他都退还,他都疏远。

郑当时很遗憾的发现他和汲黯都亲近不了霍彦。

少年人低垂眼眸,叫人看不清情绪。郑当时心中遗憾更甚。

他不知道的是霍彦在满屏的弹幕中已经看见了他的结局。

[郑当时也挺惨的,本来都要安享晚年了,结果因保举的人及其宾客替大农令承办运输亏欠钱款甚多,他好好一个大农令被连坐了,被司马安检举而获罪,赎罪后削职为平民,后暂行丞相府长史之职,汉武帝认为他年事已高,让他去做汝南郡太守,几年后,就嘎了。]

[我们已经救了他一次了,元光四年,在窦婴与田蚡的争论中,汉武帝让大臣们发表意见,郑当时先是认为窦婴有理,但后来又不敢坚持自己的意见去回答汉武帝。汉武帝怒斥他像驾在车辕下的马驹般畏首畏尾,于是将其被贬为詹事。]

“大人,小心碎石。”

郑当时正想着,就听见了霍彦的提醒。

少年人平静语气像与他拉家常。

“大人,飞鹤培养丰满羽翼,爱惜羽翼,时刻梳理羽毛,飞于皋野。我昨日见上林苑鹤将自己坏死的羽毛拨下,大人知为何吗?”

郑当时望向他,轻笑颔首,“霍小侍中的提醒,老夫记下了。”

聪明人之间无需多言。

鹤拨坏羽,人除小人,皆为平安落地。他身边有人犯了事,他不能落地。无论是对是错,霍彦天子近臣的身份,愿提醒他,便是善缘。

霍彦笑盈盈的一张俏面。

“现下正是报我之时,大人请。”

郑当时见他笑心中咯噔一下。

这小子这样笑,不妙。

霍彦跪坐在末席听着一群人拨着算盘,从这里抠一笔,从那里挤一比。霍彦听着烦,但是他官小,只能按住自己的脾性,盯着算盘看,这算盘还是刘彻薅他的羊毛才人手一个的,朝廷就穷成这样。

他本欲等那些人谈完后再吱声说点子的,就听见了一个人道,实在不行,再苦一苦百姓吧。他的火瞬间烧起来了,妈的,他年年那么多丹药,诸侯王们还能买得起,凭什么不搞这些玩意儿,就想着苦百姓,给百姓加税。爹的,长此以往,百姓谁不恨打仗,谁不厌他去打仗的舅兄!

他越想越气,忍一时,还是越想越气,“你阿翁的,加税,你怎么不说把你一千石的俸禄献出来呢!”

众人静默如水,一致把目光落在霍彦身上,霍彦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态度,唇边带笑,施了一礼,“今国家财政捉襟见肘,某实忧前线将士衣食不齐,思来想去,只得将自己俸禄全数捐出,为我军筹粮,盼我汉军无往不利。”

他振臂高呼,又诌了一段汉赋,“诸君皆怀瑾握瑜,心同皎月之明晰,情牵社稷。常念黎庶之安,每思邦畿之谧。岂惧祸难之临,安顾福泽之弃。蒙君恩之浩荡,纵困厄之加身,犹矢志而不移。念家国之兴衰,愿捐躯而不惜。朝乾夕惕,惟社稷之昌盛是期;夙兴夜寐,冀苍生之乐康为祈。虽九死其犹未悔,誓竭忠而奉义。①”

文采斐然,出口成章,上上之才。

就是这个提议不讨喜,这时的臣子没有受儒家思想多年熏陶,大多是贵族出身,哪怕是寒门,也是落魄贵族,在他们眼里,是没有小老百姓的。

所以苦一苦百姓是正常的对策,没见过霍彦这样割自己的。

不是,都是打工的,你捐就捐,不要带上我啊。

郑当时的心沉下来了,他终于知道霍彦为什么要他欠人情了。

此事,还需要他带头,霍彦才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