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觉中落入歹人之手,会是何等下场。
兰浓浓不是没找过寺中高僧探问过来处,可她的身体与灵魂浑然一体,纵是佛法精深的大德也窥不出半分端倪,只道“随缘而安,即享富贵荣华”。
彼时她不解这末句深意,如今想来,竟是这般讽刺——
借居第三日,兰浓浓让明珠去了一趟清云庵。得知姑姑们一切安好,她方放下心来。至于庵中曾为她悬挂素幡、目含悲戚的过往,她只能强抑心酸,刻意忽略。
先前每封去信中,她都附了银票。虽知对姑姑们而言,这些身外之物形同虚设,可钱财终究能解世间大半难题,总是一份保障。
如今,她们都好不容易重归平静。
就这样,各自安好吧——
对于那条路,那个土坡,兰浓浓早已了如指掌。初来之时,她曾无数次在此徘徊尝试,或如常行走,或伏身重现当日姿态,种种情形皆试遍,却始终无事发生。
正因归家无望,又怀着对异世的惶惧、对亲人寻她不到的忧切,她才大病一场,几近沉疴。
几年光阴流转,昔日光秃的土坡已被野草覆没,化作一片绿意盎然的缓坡。兰浓浓让明珠将轮椅推至坡下等候,自己挣扎着歪倒在草丛间。及腰的野草瞬间淹没了她的身形,闭上双眼,泥土的腥涩与青草的清芬交织入息,竟让她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双眼,视野所及,依旧是一片葱郁的绿意。
一抹失望掠过她含泪的眼底,却并未停留太久。她深吸一口气,撑起身子,唤明珠扶自己回到轮椅上。
她不敢除草,唯恐姑姑们途经时察觉异样,只将压倒的草茎稍作整理,掩去痕迹,这才转道离去。
回寺中歇息一日,隔天二人再度前来。尝试的结果依旧在意料之中,毫无所获,只是心头的阴翳日渐深重。
这段时日,兰浓浓自知行为古怪,心下感念明珠从不曾多问半句,即便她在此地无亲无故,即便这秘密根本无人可诉。
她遂静下心来,如今已是九月,不差再多等一月。若届时仍无转机,待返回柳州后,只要她的身子还能支撑,今年不成,便等到明年。
总归如今,她只剩这一件事可期——
光阴过隙,忽而已秋。
“施主心性平和,不焦不躁,想来假以时日,寒症终可拔除。锻炼双腿虽能维持肌理不萎,然欲速则不达,还望施主量力而行。”
“阿弥陀佛,贫僧告辞。”
“有劳大师,多谢。”
兰浓浓暂还无法下床,只勉力直起身,朝那离去的医僧微微颔首致谢。
她深知自身病况,痊愈已无可能,但若能减轻痛楚,或寻得遏制之法,她便绝不会放弃。所幸寺中这位医僧医术精湛,每次施针后,她都能感到一股温流在体内涌动,于她而言,这已是难得的慰藉。
待那僵木之感稍退,兰浓浓便趁腿上暖意未散,穿上绒靴,独自在地上缓缓行走,直至寒意再度侵袭,才在明珠的搀扶下坐回轮椅。
自寺庙至村落,马车需行大半个时辰。二人用过午膳,便与候在寺外的车夫一同出发。
马车依旧在百丈外停下。兰浓浓坐在轮椅上被缓缓推行,面上仍作妇人打扮。玉青此地,夏日不甚炎热,冬日亦不酷寒,时下虽已入秋,午后的日头却依旧温暖。她微垂着头,眼帘低敛,目光时而落在路面上。
这段土路夯得颇为紧实,其中掺着碎石以防塌陷泥泞。三日前一场秋雨,路面虽已干透,却仍留着深深浅浅的车辙与杂乱的马蹄印记——
马蹄印?
兰浓浓忽地毛骨悚然,猛地直起身凝神细看。这条路只通往清云庵,寻常香客至多乘坐马车前来,近处多是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