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胃腹仍在剧烈翻腾,干呕的痛苦更胜实质。
待漱口净面后,她费力抬眸望见他的面容,一时恨意涌上心头,颤巍巍抬手便挥了过去。
然而她浑身无力,终究未能如愿发泄。覃景尧却洞察她的意图,更深知她此番受苦皆因自己而起,便先一步托住她颓然垂落的手,引向自己脸颊,眸中心疼之色漫溢而出。
他声音柔得似春水,“都是我的不是,让浓浓受这般折磨,你如何生气都是应当。只眼下你身子虚弱,且先记着,待你好起来,我便任你打骂责罚可好?”
兰浓浓喉间哽咽得说不出话,连喘息都带着颤音。她猛地合上双眼,将满眶泪水锁在睫底,整个人脱力地跌进他怀里,泣声道:“就是你的错——都怪你,我那时要下船,你偏不肯——,叫我受这等折磨,”
她喘息着,声音支离破碎,“你莫不是,非要我死了才甘心——”
“莫要说那个字!”
覃景尧眸色骤然一沉,当即握住她的手轻触床榻木格,虔诚低语:“上天勿怪,方才所言皆非吾妻本心,作不得真。”
随即他将人稳稳拥入怀中,动作轻柔得连一丝颠簸都不愿让她感知。指腹拭去她颊边泪痕,却连轻拍后背安抚都不敢,生怕细微震动都会加剧她的不适。
“我宁愿折寿十年,只求浓浓此刻舒坦半分,又怎会舍得让你受苦?”
他声音低沉而紧绷,既疼惜更自责,“千错万错终是我的过错。我向浓浓保证,往后路途绝不再让你受半分颠簸之苦。”
他轻轻托住她的后颈,俯身吻去她眼睫上未干的泪痕,低声问道:“现在可有胃口吃点东西?”
兰浓浓此时已舒缓些许,亦感到胃里空空,酸涩难耐,只是仍不敢随意晃动,便微微动了动手指。
覃景尧见状心下一松,立即吩咐侍从传膳,眉宇间的凝重也随之化开。
既已醒来,兰浓浓便不愿再再依赖药物。若要尽快调理好身子,需得寻一处清静、空气清新、不令人感到压抑的住所。他们暂居的渤州别院坐落山水之间,园中百花争艳,四周空旷幽静,空气怡人,正是莫畴所说的绝佳休养之地。
覃景尧毕竟身负皇命,无法久伴。亲手喂她用了些膳食,待她晕眩稍缓,便依从她的心意,命人将软榻移至廊下。
将她稳稳抱起安顿在榻上,仔细掖好被角,又喂了半盏清茶。临行前在她唇间落下轻吻,温声交代去向,再三嘱咐莫畴与侍从悉心照料,这才带着随从离去-
巳时下船,至申末时分,兰浓浓方算缓过劲来。只是昏睡的后遗症未消,仍无法下地走动,但已能靠坐起身。使人备了些饭食,略进几口,待到夜幕低垂时,才终于能勉强站立。
覃景尧陪她用过晚膳,在院中缓行片刻便早早安歇。
经一夜好眠,翌日醒来,她气色已明显好转。
马车窗棂支起,垂着一层薄纱帘。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车速虽不慢,车内却几乎感觉不到颠簸。许是前两日在船上未能好好进食,如今精神恢复,便胃口大开。
她如今身体正虚,需少食多餐,不必拘于定时用膳,但觉饿了便可进食。
纱帘被疾风带得轻扬,案几碗中的汤羹却未洒分毫。
七月流火,本该酷热难当,她却倚在窗边,任暖阳和风拂面,只觉通体舒泰。眉眼间的倦色渐渐化开,唇角微扬漾开浅浅笑意,再无昨日的痛苦萎靡之态。
覃景尧见她神情舒展,一直紧揪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待她用完汤羹,他展开舆图指给她看,温声解释道:“再行五十里便是交州,我们今晚就在那里歇息,明日继续赶路。照眼下车速,约莫三日便能抵达雾隐城。那里夜景极美,浓浓若有兴致,我们不妨停留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