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恳请面见大人一面。”
将亭传罢口信便被留下,未去堂中用茶,只静候于院中廊檐之下。闻听此言并不意外,当年正是他随大人出行,奉命将人救下。
便是那场交易,亦是由他出面洽谈办成。
将亭并未抬头,亦无唏嘘,只平静道:“大人只命属下助夫人依约履行。
徐文雅知他性情冷薄,心底却仍存一丝希冀,盼能于离去前再见他一面。
可他终究太过绝情。
屋内一片沉寂,良久,终闻一声:“好。”
*
宅邸内暖若春朝,主院寝卧中却仍炭火不熄。置身其间,即便只着单衣亦觉燥热难耐,而床榻上安然沉睡的女子,身上却还覆着厚厚棉被。
床榻外侧突兀地挨着一张高脚长案,其上公文堆叠,高低错落。案后之人每停笔辄转眸望向榻上。
至午膳时分,同泽入内收走长案,碧玉端来药膳。覃景尧更衣净手后,方踏入帷帐,将昏睡的女子轻轻揽入怀中,洗漱喂食,动作利落熟稔。
将她衣衫理好,半揽在怀中为她顺喉揉腹,待药丸喂下,又执起她双手细细涂药。见一切安稳,方将她轻置回榻上。
草草用了午膳,取来她在那义庄时所写的几章话本翻阅。读至新奇之处便诧然扬眉,遇不合时宜之笔又自顾与她指说。篇章颇短,不过半个时辰便已览毕。
覃景尧却仍爱不释手,细细品阅。故事尚在其次,重在字迹。她的字便如她的人一般,圆润可爱而不失妙丽,极具个人特质。就连她落笔时那一点惯性的顿挫,他也早在数十封往来信函中熟稔于心。
而眼下这册话本,便似她在他眼皮底下金蝉脱壳,成功遁走,将他戏耍报复一般,又一次将他蒙在鼓里。
习多种字体者并不罕见,然不论习哪一种,字里行间总存几分相似。人之偏好,多有定式。
字可观心,一个人的秉性若非历经生死大关,鲜有更易。自然,亦不乏有人至死不悟,固执如初。
习字不同于其他,非经多年苦练勤书,难成风骨。
眼下她这手字,俨然是下了苦功练就而成。笔锋瘦劲犀利,转折处似金戈银钩,撇捺间锋芒尽显。结体疏朗工整,于舒展中暗藏险绝。
通篇观之,既具工谨法度,又含铮铮风骨,游刃有余,自成气象,与她平日圆柔含蓄的字迹迥然不同,判若两人。
覃景尧越看眸色愈沉,唇边笑意却愈深。他倏然抬眸,朝那犹在昏睡,一无所知的女子望去。
会,且应擅泅水。蛰伏待机,一击必中。非但有勇,亦须有谋,二者缺一不可。
若非此番天时地利俱全,方可诱她现身,只怕这话本即便呈至眼前,他也未必能识破认出,
以致错容她借以谋生计,逍遥自在,安然度日。
只不知除却这些,她究竟还藏了多少底牌。
申时末,正是她每日药浴驱寒固本的时辰。因她眼下受不得半点风邪,覃景尧便命人将隔间与寝卧打通,腾空凿出一方汤池,内铺暖玉为壁,引活水注入。其间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自不待言——
当那彻骨寒意再次被暖流驱散时,仿佛连同一并被冻结多时的意识,也终于获释。
始终微弱的气息忽而转重,正将她拥在怀中,为她挽发的覃景尧立时察觉。
热气蒸腾之中,他恍若骤遭冰封,浑身僵滞,血液逆涌。手掌落于她肩胛,指节紧握,手背青筋暴起,却未让她承半分力道。
他屏息凝神,双目如鹰隼般紧锁在她脸上。
她眼睫被药汽熏得乌黑湿亮,轻轻一颤便坠下一滴晶莹。薄薄眼帘之下,瞳珠如露滚动,眉心微蹙,唇瓣轻抿,整张脸因这些细微颤动,倏然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