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蹙痕便倏然舒展, 面上再无半分郁色。此刻日正当空, 骄阳灼烈,他抬眸望了一眼天色,周身气息骤然冷沉。
皇宫巍峨辽阔, 天子居所正处宫廷中枢, 取真龙坐镇, 安定四方之意。自中廷至宫门, 相隔数里之遥,即便乘辇驾车亦需半个时辰, 何况徒步而行?
且宫中耳目众多,一举一动皆难避人视线。
然覃景尧大步流星,仅一刻三分便出宫门。此时宫门外官员百姓皆有, 他却全然不顾众目睽睽,径直卸下车架,翻身上马,扬鞭疾驰而去。
长街行人如织,他却仅以空鞭震退人群,速度丝毫不减。原本半个时辰的路程,竟被压缩至一刻,便疾驰直冲入府。
直至即将入院见她时,方在下人急切小心的恭问中蓦然惊觉,情急之下,他竟连官服都未曾换下。
一进府,管家便已简扼禀明真相败露。他心中万般对策瞬息闪过,却只顿了片刻,随即丢开缰绳,身着紫色官袍疾步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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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浓浓已许久未曾这般全力奔跑,虽累得胸腔欲裂,喉如灼烧,双腿颤如筛糠,浑身脱力瘫软。却不得不承认,力竭后的惫懒与放空,只余专注的呼吸,竟让一切纷扰都变得遥远而不再紧要。
盘踞在胸口,顶得她痛不欲生的惊痛与恨怒,也仿佛随着这场发泄渐渐远去。
自回到这宅中,她便再未开口。往日处处可见甜蜜痕迹的花园,碧湖,亭台水榭,此刻皆蒙上一层可憎阴翳,令她避之不及,一眼也不愿再看。
她拆尽所有他赠的发饰,耳环,手镯与衣裙,换回自己的衣衫。唯独腕间那枚手串,由她亲手制作刻字,佛前开光,又被他加固过的,任她磨得手腕红肿破皮,却始终未能褪下。
兰浓浓打散发髻,重梳成一条粗长辫子,将属于自己的物品悉数收回行囊。她来到前厅坐下,睁着通红的双眼怔怔望了虚空半晌,终是垂下眼眸,静默等待。
这般反常的平静,恰似暴风雨前的死寂。
碧玉等人先前见她决绝至此,吓得几近魂飞魄散,只敢小心翼翼围在一旁,却不敢上前阻拦。任凭如何哀求,苦劝,也换不来她片刻停顿,一丝目光,乃至半点回应。
她仿佛独处于另一个世界,对周遭一切毫无反应。唇瓣干裂却不饮一滴水,身心俱疲却不肯进一粒米。如今一身素衣垂眸静坐,周身弥漫着令人心惊的死寂。
较之前些时日那般鲜活明亮,笑颜灿烂如春花夺目的模样,眼下情景实在令人心酸不忍,忍不住也跟着红了眼眶。
有道是哀莫大于心死。即便确定真相后的怒不可遏,也远比此刻这般心如死灰更显生机啊。
大人胸有丘壑,行事自有深意。虽隐瞒身份,然对姑娘千般宠爱,万般纵容,实难尽述。以大人之位高权重,容色绝世,京中多少高门贵女趋之若鹜,自荐枕席尚不可得,
兰姑娘不过一介孤女,纵使大人未曾娶妻,亦难为正室。能得大人垂青已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更何况独宠加身,享尽荣华,可谓一步登天。大人所予种种,难道还不足以抵过这小小欺瞒?
纵有欺瞒,与所得相较,亦实在微不足道,何至于便要走到如此地步?
碧玉等人实在不解,绞尽脑汁苦苦相劝,却全然徒劳。
死寂般的焦灼忽被一阵疾驰而来的马蹄声打破。堂中无措的婢女们如蒙大赦,纷纷急迎而出。
兰浓浓端坐未动,只缓缓抬眼,望向那几乎触及门框的高大身影。他逆光而入,唯见身形修长,步履沉缓地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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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内花架上摆满鲜花,姹紫嫣红,芬芳四溢,朵朵娇艳婀娜。然堂中二人,却无一人有心瞥顾。
随着来人步步走近,那身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