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驻足,合掌低诵一声佛偈,待引客入内,便敛衽退至庵主身侧。
林斯霂整肃衣冠,先向佛龛下端坐诵经之人郑重一揖,霁青色衣袖垂落如云:“侄儿问姑母安。”
待那串沉香木佛珠略顿,方在左首榆木禅椅上落座,腰背挺直如松,却刻意留了三分椅面未坐满。
清风庵主手中佛珠未停,她略略抬眼,眸光如古井寒潭,径直截断寒暄:“可确明那人来历是否属实?”
林斯霂微微颔首,指节在膝上轻叩两下:“姑姑手书所载甚详,此人根底倒也不难探查。龙朔昨夜飞鸽传书,其人确系海商姚家嫡子,在京城亦有府邸。其家垄断南海香料航道,说是富可敌城也不为过,”
“此人二十有六,身为嫡长却未娶妻。听闻早年曾与金陵谢氏女定亲,后因故解了婚约,如今谢家女早作他人妇,这位姚公子却辗转各州,倒成了孤云野鹤,”
他从袖中取出一册薄笺,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时日地点,“姚家现有亲父继母坐镇,同父异母的弟妹三人,其与家中似形同陌路。侄儿多方查证,与姑母信中所载分毫不差,只是为求稳妥,侄儿特意命人从漕帮,市舶司两处印证,这才耽搁了些时日,”
稍作停顿,他又添了句:“若姑母还需深究,侄儿可遣人往泉州,明州两处港口再探。”
“据城门司记录所载,此人系两月余前自烟洲而来,路引户籍皆标明乃龙朔人士。初至玉青时,暂居于青芜街玉清别院,后方将之买下。”
“约莫一月前,其随从曾持帖登门拜会谢大家,求得墨宝真迹一幅。后又于中商街置下五间旺铺,皆是日进斗金的好地段,如今地契文书俱已过户至兰浓浓名下。”
“此人已于三日前离开玉青,当日浓浓亲赴城外相送,”
林斯霂话音忽地一顿,目光微闪,不着痕迹地扫过左首,他喉结滚动,终是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那姚姓男子接连两日出入独居女子的闺阁,纵使以诊病为由,到底于礼不合。这般行径,便是清清白白,传出去也足以毁了一个姑娘家的清誉。
不过此事那人既已上下打点周全,他本也不愿在背后议论女子私隐。说来若非奉姑母之命详查此人底细,只怕连他也被蒙在鼓里,那姚姓男子行事之周密,竟连府衙的记档都做得天衣无缝。
庵中人视兰姑娘如后辈,衣食住行无不照顾妥帖,极其爱护,若得知此消息,怕是要受不住,
他与兰姑娘虽无深交,然观其言行举止,已可窥见七八分品性。
行事坦荡,言谈率真,更难得是柔肠中藏慧心,灵动处见分寸。这般明珠似的妙人,朝夕相对,纵是铁石心肠,也难免生出几分怜爱之意。
那位姚公子他亦曾得见,端的是一副龙章凤姿之态,通身的气度矜贵不凡,确非池中之物。
那日城外相送,他隐在人群之中看得分明,那人行事霸道至极,却偏生谨慎得滴水不漏,竟将兰姑娘遮护得严严实实,未教旁人窥见半分容颜。
这般作派,倒叫人抓不住半点话柄。
单论行事,桩桩件件皆是回护之举。
林斯霂敛眸掩去眼底波澜,指腹摩挲衣上绣纹。
情浓似酒终有醒时,门第悬殊之事,论及尚早,眼下不如静观其变。
按理林家在玉青也算大户,那日城外送行,林斯霂本该位列其中。偏巧他刚从芜城风尘仆仆而归,衣衫尽染征尘,仪容不整,只得由林父独往。
谁曾想,这一番阴差阳错,亦叫他与近在咫尺的真相失之交臂-
云安松了口气,但眉间依旧有折痕,
清风庵主缓缓颔首,手上不知何时停下的佛珠再次拨动,佛珠相撞的轻响中,她面上神情不仅未因他口中那人所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