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的时间短,基本都被安排在靠南的方位上,甚至南段的几间厢房,除了正殿阻挡,见不得阳光外,屋后也紧挨着院墙和高树,使得屋里要比北段的屋子阴冷许多。
按照谢成玉的说法,裴瓒踏进偏南的几间,也就是他要找的那位道士生前居住的厢房。
可是他刚进去,就察觉到空气阴湿湿的,透着凉气。
起初他只以为,这几间屋子因为无人居住,就一直没有烧碳火,所以不比其他地方暖和。
仔细看了一通后,才觉着不仅仅是如此。
位置差不见日光,无人居住不烧炭火,抛去这两点,连窗户上都只有薄薄的一层明纸,让屋里渗着光,看着明亮,却也透着风,难以住人。
如今还是初冬,未曾落雪,不算太寒冷,可再过上十几日,这屋子能不能住人就两说了。
裴瓒忍着冷气,搓搓手,翻了几下桌面上的东西,很可惜的是,此地都被大理寺的人翻遍了,有价值的东西都已经被带走,剩下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鸡零狗碎。
他应该想办法从大理寺的办案人员那里探探口风,可是又不想太麻烦谢成玉,只好暂时搁置了这个想法。
鸡零狗碎就鸡零狗碎吧。
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裴瓒在椅子上坐下来,翻翻找找,没被大理寺带走的都是些再寻常不过的东西,道家的心经,几串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手串,以及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
总之,他没什么重大发现,甚至就连有字的纸都不见几张。
唯一有点用处,能确定那道士身份的,也就是抽屉里搁置的几张古怪药方。
这点也跟先前药房掌柜所说的基本吻合。
裴瓒不懂医术,盯着药方中熟悉的几味药材看了许久,也看不出药方治什么病。
他只得往小窗外张望几眼,发现无人盯梢,便悄悄地将药方折了,塞进袖子里。他不懂无所谓,京都城里有的是人懂,再不济,装病请太医前来,问一问唐远也行。
然而,就在他折药方塞进袖子里的间隙,视线恍然落进打开的抽屉里——
在那些还未裁剪的宣纸缝隙里,似乎有些细小的灰绿色颗粒,不仔细看很容易将其与宣纸上的斑点混为一谈,但眯起眼睛来认真瞧,再用手指捻一捻,就会发现那有些像是干枯的植物叶片粉末。
裴瓒立刻将抽屉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聚集着那些细小的颗粒,最后拿着自己素白的帕子,将其从抽屉缝隙里一点点地捏起……
是绿藓。
准确的说,是干枯而粉碎的绿藓。
零星的,只剩下一点点粉末,若不是裴瓒从唐远那里看到过绿藓的原貌,他根本就不会将其与绿藓联系起来。
果真让他找到了。
在清源道观里发现了这东西,裴瓒也多了些底气,从心底相信皇帝中毒一事,跟幽明府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明明白白地偏心着沈濯,同时也盘算着绿藓一事。
药房掌柜说过,持有绿藓的道士是半年前来这的,如今道士死了,那掌柜说得也未必准确,幸好具体时间应该有记载,裴瓒只需去查一查就能知道。
半年……唐远告诉他皇帝是在他回来的前几日发病的,少说也病了将近一月,而药物致病更是需要时间,半年或许适合准确的日子。
光知道了时间还不够,身在清源道观的道士,并不能亲自将绿藓放进皇帝的日常吃食里。
裴瓒还需找到这里外联络的人,一个个地将他们揪出来。
如此费心费力的事情,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有结果的,更何况道士死了,最重要的线索断了,这一切更无法在短时间内结束了。
裴瓒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