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成俞宏卿久久不落笔的原因无非就两个,一是在斟酌措辞,疏通思路,二就是被审讯的那人不配合,导致俞宏卿无从下手。
先前在门外站了片刻,裴瓒无需费心,也知道是因为后者。
“辛苦俞典史了。”裴瓒的视线依旧盯着桌上那薄薄的几张纸,神情晦暗,烛光也不明,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俞宏卿惭愧地觉着,裴瓒是对他的进度缓慢感到不满,这才特意过来。
想到这,俞宏卿满眼愧疚,即刻俯身对着裴瓒拜了拜,作势要离开:“下官能力不足,拖累大人了……”
没想到话还没说完,裴瓒直接伸手阻住他后面的话,语气温和地说道:“万事开头难,典史未有经历,怎么会知道该如何对付这等滚刀肉呢。”
“下官承揽此事,却没做好,实在不该。”
裴瓒:“典史不必自责,留下来瞧瞧,也好为我出谋划策。”
他早就想过,眼前这位跪趴在地的县令是一定会死的,但这人死了之后,城中诸事一时无人负责,而他也不能一直在这里等着朝廷安排人手,所以就只能找位可靠之人暂时顶替县令的差事。
除了那位主簿外,旁的虽不说助纣为虐,但绝不无辜,整个县衙里,暂时能站出来主持事务的,便只有这位前任县令的属官,现在的典史,俞宏卿。
裴瓒栽培他也不只是为了顶一时之用。
日后如果顺利回京,举荐俞宏卿时,他也希望这人能有些真本事,而不至于让人觉得,他是收受了什么好处才硬着头皮去举荐的。
寒暄几句,裴瓒站在桌前,正对着跪伏在地的县令。
审视的目光自上而下垂落,明明一言未发,氛围却不由得严肃起来。
他没像俞宏卿那样,循着县令的错处一点点盘问,而是知道这么做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便直接说出县令的心思:“明知死罪难逃,所以一个字也不肯说。”
县令怨毒瞥他一眼:“没用的,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坚决的态度,裴瓒早有预料。
对这人威逼利诱没用,打感情牌也没用。
无所畏惧,更没什么软肋,所以行事才如此的肆无忌惮,不在乎朝廷的报复。
他猜想着,因为县令在犯下恶事,或者领命做出这种种事情之前,就应该清楚自己迟早有一天会遭报应。
然而,县令还是敢做这些事情,便应该是早就没了后顾之忧。
裴瓒紧盯着他血流不止的伤口,忽然嗤笑一声,道出心里的猜测:“无妻无子,孤家寡人,怕是死了也无人收尸啊。”
“……”县令不语。
“不过县令大人也别怕,来日将你的尸身弃在山野,任由豺狼虎豹啃食,也无需收尸的。”
“你用这几句话就想激我?”
县令不明不白地笑着,声音颤抖,明晃晃地讽刺着裴瓒的话太幼稚,但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微的却彰显着肆无忌惮的表情,恰好印证了裴瓒的猜测。
这人不会怕自己无人收尸。
“当然不是在激你。”裴瓒摇摇头,他的想法还不至于如此简单。
只见他将手中舆图放置在桌面上,挪动椅子,调整到合适的位置,随后不慌不忙地铺展开几张宣纸,研磨提笔,克制着力道放慢了书写的速度,将县令的所作所为一一写出,还没忘了边写边念,让在场的几人都清楚地听着。
“私征商税,逼死百姓……”
前面几句都是事实。
落到县令耳朵里,也只觉着裴瓒又在写这些没用的陈词滥调,反正他被抓后一心想死,认不认这些罪根本没有区别。
不过,裴瓒却没有一味地陈述过往的事实,反而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