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目如寒冰,破碎在即。他每个字都似无情的冷箭,直面射来:“不过是个别无所长的侍卫,难道你爱他,还要招他当你的皇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你爱他什么?!”
“我招谁当皇夫与你何干?!谁准你来质问我,”祁无忧冲到他面前,恨意上来,几乎想将他生吞活剥,“你以为自己还是我的丈夫吗?!”
夏鹤紧紧抿着嘴唇。
“俗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却没想到,夏总督竟已如此厉害,连朕的后宫都能摸得一清二楚。是不是这天下对你而言也是囊中之物了!”祁无忧看着夏鹤威武不屈的冷脸,脑子里嗡嗡一片。她怒上心头,除了逼他屈服,什么都忘了:“你跪下!”
夏鹤不无惊愕地望了她一眼。
即使是他们刚成婚,感情最僵硬的时候,不管她怎么打他骂他,也不曾命令他跪下。
他从来没有跪过她。
祁无忧以前总强调他们首先是君臣,然后才是夫妻。现在他们只是君臣了,才知道原来他们曾先是夫妻,然后才是君臣。
夏鹤闭了闭眼,抹去了所有情绪才重新睁开。
他垂目后退了半步,先缓缓屈下左膝,然后右腿也跟着跪在了地上。
祁无忧下意识地别开了眼去。
她盯着角落里的铜炉,心中没道理地绞痛。她动了动喉咙,说不出话来。
跟夏鹤较劲是为了报复他不假,可她亦折磨了自己啊。
夏鹤跪在那儿,已经主动领罪,硬是说道:“臣逾矩。”
他垂着目光,再也“不敢”一瞥君王玉颜。
祁无忧有点受不了了,不耐地说:“起来吧起来吧。”仿佛是原谅了他。
可她急匆匆转身向宝座走去,迫不及待地从他面前逃离了。
阵阵沉闷的钟声越过重重宫阙,一声一声地降落。殿外春风又起,撩起竹帘穿堂而过,卷走了殿内的硝烟。
两人好不容易消停下来,没架吵了,但冷静过后,一时又不知从何谈起。
夏鹤仍低垂着眼,守着一个臣子的本分。祁无忧就只能一个人愣愣地瞪着他。
半晌,她先开口:“今晚的事,且当没有发生过吧。贺逸之的事,我也不同你计较了。”
“谢陛下。”
夏鹤屈从了,但祁无忧还是如鲠在喉。
从前,他喊她“建仪”,她叫他“驸马”,人前人后都不曾以夫妻相称。如今她已不是建仪公主,他更不再是驸马夏鹤。这套呆板的称呼已经过时,它们承载着的感情自然也不能延续了。
祁无忧忘了,少时被翻红浪,她曾多么沉醉夏鹤唤她心肝宝贝。极乐到来时,她也忘我地喊过情郎的名字。
俱往矣。
祁无忧独坐着沉寂了片刻,方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们既然说好了只当君臣,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陛下可曾想过,”夏鹤面无表情,视线还落在地面上,“若不想让世人知道臣的过去,就该当臣是个新人。”
“什么意思?”
“意思便是,如果臣跟故去的驸马没有任何瓜葛,那么陛下和臣各自该是何种反应,才符合情理?”
若夏在渊跟夏鹤是两个人,她就不能像对夏鹤一样对他。连她的臣属见了夏在渊都大为震撼,她却从头至尾无动于衷,不是太不合情理了吗。
祁无忧脸色难看,不能不承认夏鹤说的有些道理。但她先前被贺逸之吸引,现在未必就会因同样的理由为夏在渊着迷。
“你当我是见色眼开的昏君?这么容易就把持不住?”
“陛下未必是昏君,但臣已经是奸臣了。知道自己跟驸马长得像,岂会不加以利用。”夏鹤不疾不徐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