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祁无忧无比清醒。敬畏的君父原来如此可鄙,是至高无上的权力美化了一切。
若她有选择生父的权利,她决计不会选这样一个男人。
两滴鲜血如愿相融。
祁天成和张贵妃不可思议地盯着水面,亲眼见证了这一瞬间。
祁无忧却看也不看,重新跪下。这次同样的称呼脱口而出时,她几乎浑身都在战栗。
“父皇,您看,您的血脉怎会有假。”
祁天成倏地看向她,双目中精光一现,突然满是动容。
……
“你说的办法真的有用。”
夜里,祁无忧靠在榻上,疲惫地一动不动。房中只有她和夏鹤两个。他坐在灯下,翻阅她封地各处的收成。
昨晚他们莫名缠绵到了外面,最后就各自裹着一件袍子躺在榻上,西窗剪烛,低声私语。夏鹤告诉她,滴血验亲只需在水中加入白矾,就可以使所有血液相融。白醋、温度亦能控制血液融合与否。
祁无忧不信,背着侍女找了个碗来,硬是逼他放了几滴血,自己也放了几滴。看着它们融了又分,心中异样频生。
她和夏鹤自然不是血亲,但亲眼看着他们的血合二为一,又好像见证了彼此渗入了对方的骨血。像那新婚夜的结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你是怎么知道的?”祁无忧自下而上望着青年认真沉着的侧脸,“是不是因为你也用过?”
“你忘了我自幼走南闯北,什么都见识过一点。”夏鹤看着账目说,“小地方有些宗族纠纷,怀疑妻子红杏出墙的,叔伯之间争夺家产的。那里的父母官教了我这些门道。”
祁无忧垂下眼,竟怅然若失。
天知道不管夏鹤的身份配不配她,她现在只想有个人陪她一起受这种罪。
半晌,她说:“看来你爹花费了不少心血栽培你,还让你体察民情。”
夏鹤没有否认。
“他常对我和大哥说,一名出色的将领不只会打仗就行了,还要广见闻,增智虑。做到上马管军,下马管民。”
夏元洲每次应酬都带着他,他也见过各地的官员,对人情往来和尔虞我诈都略有涉猎。所以他才能顺利接管公主府所有政务。
这些日子,他静待祁无忧发难,斥责他僭越、对她的权力横加干涉。但她却不再对他颐指气使,让他心安理得地当起了管家公,连封地上的劳力和财物都丢给了他。
因为他们聊起他少时没什么书读的经历时,不禁谈到如何才能让更多的百姓接触书本,所以,祁无忧还叫他代她和府僚们筹办增设官学的事宜。
印书都是朝廷说了算,与刻印工艺复杂昂贵固然有关,但科考取士,该看什么书,国子监早已一一定下,只有几十套书被奉为圭臬,流传于世。坊间流传的书本良莠不齐,部分还是手抄。夏鹤以前远在云州,买得到的更少,定价也高。
祁无忧的书房藏书之浩瀚,寻遍整个大周,也难找出几间。
“你是不是想说,我之所以能拥有丰厚的学识,只是因为我是公主?”祁无忧想了想,“如果我是一个……兵卒的女儿,的确不会拥有这么多。”
燕雨没有说错。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广阔的见识,智慧、谈吐,无匹的郎君,还有继承大统的权利……都不是她应得的。
祁无忧缓缓卧倒,像是累极了。
夏鹤放下账目,投来别样的视线。
他尊贵的妻子非但没有顾盼自雄,冷嘲热讽,还反躬自省起来。那股令人无言以对的爱慕虚荣像从骨子里消失了,使她从内到外黯淡无光。
夏鹤熄了琉璃灯,走过来将祁无忧从榻上抱到房中,再为她拆发更衣。
“你为什么对我……”她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