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饰最娇贵,不如宝石光华长久,也不似金银能融了重新打,无论保养再怎么精心,每过一两年,光泽都会无可避免的暗淡。
皇帝凝眸注目片刻,点了点头。
景昭素日里不常戴首饰,除了皇太女服制中必要的簪珥环佩,其余大多一概不用,只偶尔休沐时心情好,会用几件简单的珠玉妆点。但像这样繁复的首饰,比起自己,她更愿意看裴令之佩戴,穆嫔也行。
正因如此,皇太女妆台上每一件饰品都是有定数的,尚服局更不会刻意打了这些繁复的头面呈给太女。
诚如景昭所言。
这是旧物。
珠饰无法一放十年不换,再过几年,连素银链子也要随之变旧,一同更换。到了那时,这对耳饰究竟是新是旧,恐怕就再难分辨清楚了。
皇帝移开目光,不去看那幅曾经熟悉的耳饰。
“你这一次决心下得够大。”
“有所忌惮而已。”景昭说,“如今溺死在湖中的是个小宫女,焉知明日溺死的会不会是我亲生的孩子?”
皇帝平静地道:“那就这样办吧。”
他转过头,目光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不像高兴也不像难过:“你现在倒有一点当年的样子了。”
“嗯?”
皇帝在腰腹的位置比划一下:“那时你才这么高。”
景昭抗辩:“我没有那么矮!”
皇帝根本不关心景昭是高是矮:“你那时灰头土脸,全身沾满血和灰,脸都不太能看清楚。但我一看见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是我的女儿。”
“皇宫里那么多孩子,有伪朝慕容氏的皇嗣,有没长成的小宫女,只有你的眼睛最漂亮。”
皇帝抬起手,在女儿眼前一抹:“不是世人心目中的那种漂亮,人之光彩,在于气韵。”
景昭若有所思。
“你后来想得更多,思虑也更周全,这很好。不过在某些特殊的时候,会适得其反。”
景昭眨眨眼睛,怔然看着父亲,忽然道:“您不要说了,我害怕。”
皇帝秀眉微挑,表示疑惑。
景昭诚实道:“您的话比从前多了很多。”
皇帝微微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一如往常,与其说是欣喜,不如说是话赶话说到这里,需要做出情绪反应,所以扬了扬唇角,平静说道:“怎么,很不习惯?”
景昭诚实点头。
“那是你的事。”皇帝幽幽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景昭差点被噎死。
她仰头看了皇帝片刻,忽然很大声地道:“我怀孕了!”
皇帝:“嗯?”
“您要照顾我的心情!”景昭理直气壮地嚷出声,“太医说过,现在我的情绪最要紧,所有事都必须为此让路!”
皇帝似笑非笑瞥来一眼,刹那间捕捉到女儿眼底极力掩藏的不安。
良久,他轻巧地叹了口气,用一种像是在哄年幼孩童的语气,幽幽道:“好吧,再忍一忍你。”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滴答, 滴答!
一夜疾风骤雨,檐下滴水成串,噼里啪啦砸在地面上, 隔着门窗墙壁, 传到室内只剩细微的动静,却像是敲在人的心头,每一声都搅得人心烦意乱。
推开小半边窗户,灰黑的天穹尽头隐约散落三两点星星,看不真切, 就像暗色布匹上若隐若现的花纹。
喀啦一声窗户关上, 用力之大使得窗下的桌子都震了震。桌面铜镜咣当翻倒,镜中映出一张双眼圆睁、神情焦灼的中年男人面孔。
陈繁雕塑般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外面传来极其细微的足音, 紧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