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少,侍从不等他们发问,已经熟门熟路地解释:“这是老太爷在世时命人改的,老太爷四十岁那年生了一场病,求医问药终究难治,老太爷灰了心,便日日在佛前叩拜,想不到虔心感动佛祖,病竟然慢慢好了。从此之后,老太爷更加虔信佛祖,日日叩拜诵经,又得享十年寿命。家主掌事以后,极其孝顺,不愿改动老太爷生前的布置,便在东院处置诸事,依旧保留了这座佛堂。”
侍从一边说,一边将他们引进了佛堂东边一座阔朗的房舍。
檐下侍从进去通报,很快便出来,请景昭二人进屋去说话。
按照引路侍从的说法,这里才是卢家实际意义上的外院正厅,进得门来,果然见十分宽敞、布置舒朗大气,墙边挂着几幅名家山水,墙角立着一盏描金镶玉的灯。
卢家主走了出来。
他年纪不是很轻,约莫将近四十,面容清秀温文,是个标准的斯文书生模样。
景昭和裴令之早商议过,此刻裴令之上前见礼:“丹阳顾照霜,与世妹拜见治中大人。”
治中是官名,全称为治中从事,本是州官职位,职权不低。但自从晋朝以来,其职权被别驾、主簿共同侵夺,变得有虚名而无实职,只能用来增光添彩,到了齐朝末年,已经是南方高门子弟常用的虚衔了。
往南方世家里抓一把,九州之地,恐怕能抓出来几百个有名而无实的‘治中从事’。
出乎意料,卢家主竟然没什么架子。
他很和气地轻咳道:“顾郎君不必多礼,坐。”眼神朝裴令之身侧一转,看见景昭在原地不言不动装鹌鹑,倒也不生气,只说:“还有这位顾女郎,也一并坐吧。”
裴令之那个世妹的‘世’字说的偏轻,卢家主大概是没有听清,将景昭当成顾家女了。
二人谁都没有想着解释,从善如流地坐下。
卢家主颇感兴趣地对着裴令之道:“你是丹阳顾家子,莫非是顾晋龄顾大家的子侄?”
裴令之还未坐稳,又起身朝虚空一礼:“正是家祖。”
卢家主双目泛起笑意,道:“原来是顾大家的亲孙儿,无怪乎有此等风仪。说起来,当年顾大家在丹阳为官,我的亲叔父还曾经做过顾大家的主簿,这样算下来,还真有些缘分。”
裴令之作惊喜道:“晚辈与大人竟有如此缘分。”
卢家主笑着哎了一声,摆摆手道:“你可称我一声世叔。”
裴令之改口道:“是,拜见世叔。”
这些寒暄固然是必要的礼节,但景昭听着却只觉得头疼。她一整日纵马疾行,在烈日下暴晒、在晚风中狂奔,沐浴着灰尘一路前进,实在不想将本该沐浴洗澡、上床睡觉的大好时间用在说这些客套话上。
好在裴令之也不太想继续浪费时间。
裴令之赔礼道:“晚辈夜深前来,实在无礼,只是心焦如焚,不得不冒昧登门,还请世叔勿要见怪。”
卢家主道:“小事,请说。”
裴令之便道:“实不相瞒,晚辈与……”
话没出口,他先卡了一下。
当日钟无忧与卢妍私奔,无疑是卢家极大的心头之恨,现在提起钟无忧绝不会让卢家主高兴,不把他们打出去就不错了。
但难道要说卢妍吗?裴令之是在卢妍夫妇私奔后才与他们结识的,此前卢家怕是根本没有听说卢妍有顾照霜这个朋友。
况且卢家家风严苛,裴令之若自称是卢妍的朋友,说不定会引得他们多心。
就在这时,景昭的声音不急不缓传来,径直接过了话头:“世叔,我和卢妍娘子是朋友,路过临澄想来拜访她,敢问卢娘子是归家了吗?”
她往日声音清润平缓,今晚说起话来,一开口便使得裴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