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火莲(2 / 3)

侯苻雅,性温良、清廉无私,历任要职,曾攻灭仇池国、威慑吐谷浑,而更为人称道的是其乐善好施。

时人歌曰:“不为权翼富,宁作苻雅贫。”

这个小侄女,竟然嚷出“西县侯,犹不足满初之志矣”的话来?

“嗯?如此妄言,阿耆尼倒无赧色。”

听闻冯芷君唤得还是自己的乳名,冯初的心彻底落了下来。

“苻雅乐善好施,慈悲济世,然给予财货、米粮非救困长久之策。”

冯初缓缓道来,扶危救困,确是善举,却也治标不治本,反倒滋生贪惰。

“当使民有地可耕、有桑可采,老有所养,少有所依,民富而国强,此方为长久之道。”

“故......初倾佩西县侯,却不敢苟同西县侯,更不满止步于此。”

说完这些话,冯初忍不住闭上双眸,这是她第一次同人袒露心事,可偏生这个人,是她最盼望能懂她,又最畏她懂她之人。

“你在畏惧哀家。”

威严平稳的女音将冯初的思绪重新拉扯了回来,面前的冯芷君眼中有赞赏、有打量,好在,没有厌恶之色。

冯初低下了头。

“你让哀家难办了。”

“臣女惶恐。”

这般年少的她显然不知道,自己让冯芷君难办了什么,但事已至此,认错惶恐,总归是不错的。

“接着说。”

冯初惶惑地抬头,不明所以。

冯芷君知晓自己到底惊着这孩子了,柔了些许声,“说说你认为除了拨粮赈灾,还能做些什么。”

毕竟方才所言那些,不过是高屋建瓴的空话,而冯芷君身边、整个大魏宗亲王侯扎堆的朝堂,最不缺的,就是说漂亮话的权贵。

“初随军自青、冀二州往北,一路所行乡里,见当地豪强宗族,纠葛农人,吞并土地,修建坞堡,官员所管至州郡已是极限。”

这其实也不能全怪地方豪强,连年战乱,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自平民至宗族,如此行事不过自保而已。

但而今大魏统一大河流域,各地坞堡隐没人口、兼并土地、税收不足的弊端就暴露出来了。

“而今南地疲弱,惟北地蠕蠕尚有威胁,待外患勘定,或改革吏治、或推行新政,势在必行!”

冯芷君的眼瞳变得幽深,她再度打量起眼前的侄女,她的确畏惧她,但这并不妨碍她直抒胸臆,说自己心中诞妄。

她忽得有些头疼,她不晓得该将她的命途引向何方。

末了摆摆手,说起不相干的事,“今夜宫宴宴请众将士,你且不急着出宫,随意在宫内转转,晚些同哀家一齐去天文殿。”

这是让她先退下。

冯初称诺,退离此地。

错金博山炉的檀香迷人眼,手中的菩提子转了又停,停了又转,叹息伴轻笑,随烟袅袅,“不似也好,不似也好......”

金雀铜兽苏合香,绫罗珠玉裙曳忙,宫灯千盏,明珠郁金。

酒宴酣畅,投壶划拳,鲜卑将士的欢笑伴着酒气要把天文殿的屋顶都给掀翻。

不过叫人没想到的是,辽西郡公家的小娘子,不光出征要跟着,就连酒宴也不落下。

琥珀色的饮子顺着波斯来的金壶倾泻在她的杯盏中,她披散着同鲜卑人勇士一般的辫发,身上穿的却是裙裳,怪异中透着和谐。

开始还有人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好奇地打量,而后却都将心思付与酒水。

美酒、熏香、胡姬旋舞、丝竹管弦,涨红了她的脸。

托婢女打了声招呼,退出了殿内。

寒风刮过宫灯,飘出火星子,也让她重新静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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