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了佛陀座下,再慢慢悔过罢。”
他被逼至此,也生不得咒语叫骂,不以地狱之苦恐吓,不以怨念困人。只说让她去佛陀座前悔过。
这是他对她最后的善意,也只能做到如此善意了。
布帛撕裂的声音在殿中格外刺耳,
拓跋琅咬开指尖,殷红的血迹落在衣袖布帛之上。
泪眼迷蒙,不知所云,脑海中华儿和他的孩子们的模样愈发明晰,他们都还那么小、那么小
还有阿娘。
阿娘还站在任城王府堂前梨树下,笑着看他。
只是阿娘的头发怎么白了这么多啊
是梨花落的白么?阿娘怎么哭了?
阿娘,莫哭,莫哭,孩儿先去见父王、母妃一步,在天上等着你。
一横门槛,内外生死。
拓跋聿拖着颓重的步伐自殿门中出,侯在殿外的侍从手中端着几尺白绫。
她紧紧闭上了眼,走也不忍,看也不忍。
紫乌招了招手,端着白绫的侍从自她身后擦过,带起的风刮动了她的氅衣。
晨间的风来得真大啊,真大
拓跋聿站在阶前,身形摇晃,就要站立不稳。
紫乌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陛下”
拓跋聿摇了摇头,挣扎着推开她,自己一步、一步自汉白玉的长阶上走下。
咻啪──
长鞭尖啸过平城紫宫清净的晨间,马蹄踏碎浮华与灯火。
拓跋聿凭本能抬眼朝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团莲火,自西向东,急驰宫道。
四肢脊背攀起凉意,浑身上下的血似乎要凉透了去,拓跋聿不受控制地发起抖。
愧怍、恐惧、委屈
无数阴暗的情绪滋生蔓延。
冯初为什么要来,她为什么要来她杀了拓跋琅,她薄情寡义她知晓了这件事,会如何看她?!
冯芷君的话语更是像梦魇般纠缠着她:‘你配不上阿耆尼。’
她配不上阿耆尼她确实配不上阿耆尼
可是她真的、真的妄想、妄想阿耆尼知晓这些事以后,还可以
抱抱她。
檀香味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旁,原本透凉的手脚一刹间全然暖了起来,整个人跌入无比熟悉的怀抱。
风吹铜铎,拓跋聿面上一凉──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哭成何许模样。
冯初抱着她,很紧,很紧,恨不得将她揉入自己怀中。
天晓得她自安昌殿回到拓跋聿的寝殿时,听闻拓跋祎语她带着几个亲随出去之时何等揪心!
万幸
“陛下怎么一个人来这儿?”冯初语中哀怨,但更多的是关切,“让我好担心。”
拓跋聿身形一颤,有些事,一个人能挨过就过了,偏生来人关切问她,反倒再也忍不住了。
抽噎啜泣的声音越发大了,哭得冯初心中抽疼,“陛下遇到何事了,说与臣听,臣定为陛下排忧解难”
拓跋聿抿唇,牙关紧咬,杏眼中狠意与纠结驳杂交织。
事以密成,她既然已经做了这事,便该一不做二不休,将拓跋琅之死推至冯芷君身上,就连冯初也无需知晓这事。
她更怕,怕自己的狠厉吓到冯初,怕冯初因此同自己渐行渐远。
拓跋琅何其无辜!任城王府上下何其无辜!
她非冷心冷情铁石心肠之徒。
可这位置总是要用无辜的血来做成的。
拓跋琅、任城王府,不过是和她亲近的无辜人,往后还有更多相识或不识、有名或无名的无辜之人死在她手中。
她罪孽深重,命途天定。
拓跋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