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近,见到地上情形,身形陡然发抖,却又很快定下来,“你们口口声声讨伐他,却不知扬州除却码头外来粮商的粮价上涨,城中其余粮铺挂了涨牌仍按原价出粜,赤贫户更可以市价五成籴粮。”
“府衙门外不满的是扬州富户,因则新令限富户购粮加收二成,而你们……既不贫也不富,大抵是谁人差派的哗徒。”
“是谁派你们来伤人的?说!”
坏事败露,众人惶然逃窜,只余地上匍匐的单薄的身影。
李兰钧抹开眼里沾染的血泪,拼力抬起头看向她,他嘴里嗫嚅着,急剧的喘息让他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偏偏是你……”他依稀吐言。
随即欲盖弥彰地拢紧衣袍,紧闭上眼不愿面对她。
巨大的悲痛顷刻将他裹挟,甚至胜过失而复得的片刻喜悦。他平生最重自尊,却以这副模样出现在心爱之人眼前,莫过于挫骨削肉、受凌迟之刑。
有更多血腥味漫上唇齿。
李兰钧还来不及覆住面容,残存的清醒再支撑不住,他又趑趄地倒在石砖上,阖上眼昏死过去。
做了好长的噩梦,却如何都醒不过来。
梦里他赤身跪在码头,被数万人围观嘲笑,人群面目逐渐扭曲,化作飞灰后,面前只剩叶莲。
她漠然注视着他,看赃物似的将他通身审视一番,最后勾起嘴角,露出她这一生都未曾表露过的轻蔑神情——
“真恶心。”
他惶然退去,一头栽入身后滚滚波涛中。
再醒来已是天光大亮,榻前侍女跪在他面前,拧紧手帕给他擦拭着额角细密汗珠。
“兰钧,兰钧!”崔氏上前握住他的手,泫然欲泣,“你醒了,醒了就好,母亲在这儿呢。”
触及手上淤青,李兰钧皱眉嘶声,她又啜泣着收回手。
周遭又是纷然的低语,他哀戚地合上眼,眼角流出一行泪:“出去。”
他又神智不清地摇头,反复道:“不……不……”
室内抽泣声此起彼伏,崔氏伏在他身侧,不敢靠近他分毫:“孩儿,莫要再去府衙了……我这就去求你父亲,为你写辞呈!母亲不求你光耀门楣,只求你安康……”
“叶莲,她走了么……?”他抬头往四周看去,焦急地问。
“你要她回来是吗?”崔氏抹抹眼泪,哽咽道,“我这就去求她,我给她下跪道歉,让她回来陪着你……”
李兰钧颓然落回枕间,颤声拒绝:“别去找她,我无颜见她。”
“让冬青来。”他停顿片刻,又道。
冬青便顶着鼻青脸肿的头上前,他欲跪下,却被李兰钧抬手制止。
“她为何未离城?”
“叶姑娘送了友人离开后悄悄搬到青云医馆了……奴婢猜测,大概是为了避风头,让人误以为她离城出走。”冬青一瘸一拐地上前,在帷帐边躬身道。
“友人?”李兰钧抓住重心问。
“是那位晏姓公子。”冬青回道。
“她近来在做什么?”李兰钧忽然展眉,不依不饶地继续道,“她为我解围后去哪了?可曾来看过我一眼?”
“叶姑娘随骆小姐行医救济,仍在青云医馆处,不曾来过。”
问了紧要的问题,他才想起公务,不太上心地开口道:“官仓开了么?”
“您昏睡的这几日已经开了,均是按市价五成出粜,粮价已从两贯降至一贯,或可更贱价……其余都没出差错,在您的掌控之中。”
冬青颔首低眉,恭敬地陈述着。
“好……”李兰钧撑着床铺坐起身,声色有些不稳,“粮商那儿定然将我骂得狗血淋头。”
“你去府衙一趟,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