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流不出泪来。
近黄昏日暮,人声嘈杂,南门码头水泄不通,马车好巧不巧停在叶氏食坊门口,食坊人去楼空,紧闭着门扉,门前的招牌撤去,只剩一地狼藉。
她走得悄无声息,待他又经过食坊时,才从街坊里打听到她的消息:听闻是去外地,何处就不得而知了。
“少爷,今日去李府还是……”冬青在帘外低声询问。
他抬手掀开布帘,满目茫茫:“回南园。”
“昨日就宿在南园了,今日再宿,恐怕会被人察觉的……”
“我回自己宅院,还要偷偷摸摸吗?”他冷声说道。
“如今的形势……”
“回南园!”他低喝一声,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马车于是调转车头,缓缓朝西街去。
西街一片竟违和的空寂,薛府附近更是门庭冷落。
马车行至一条深巷胡同边,诡异的寂静终于被打破,一众百姓忽然从阴影中跳出来,挡在车前挥舞着手中棍棒。
“小人李兰钧,枉生为人!”
有人高喝道,举起棍棒就往车夫身上砸。
“天爷有眼,怎的不放下雷来劈死你!”
随即又是几声大棍落下,将冬青一道打下车。
车外混乱不堪,不知有人杖到马匹,嘶鸣声踏破叫骂,一阵狂吼,叫嚣着挣脱了缰绳,独留下车厢颤巍摇晃。
李兰钧本就带病,一番颠簸激起他的病痛,把扶着窗框“噗”地吐出一口血,心神未归,车厢就抑制不住地往旁倾斜,哗然倒在地上。
他狼狈地随着车身倒下,翻转几道骨碌碌地滚落,压着散架车壁摔掉在闹事百姓眼前。
“咳咳咳……”李兰钧支起手,掀起眼皮看着周遭众人,他唇边犹有血渍,牵着丝挂在下颌,又抖落在青绿前襟上,“你们、岂敢动我?”
这话毫无威慑可言,他方才说完,就有人持着棍棒一杖落下,劈头盖脸打在他单薄的脊背之上。
密集的棍棒纷舞,杖在他全身上下,待他再也支不住手,又有手掌粗鲁地拎他起身,让他跪伏在人群面前。
李兰钧神色涣散,并未多做抵抗,麻木地开阖眼皮,口唇溢出的血色侵染他半张脸,连同胸前大片一道被染红。
这就是你身为奴婢,往日来受的痛楚么?难怪你要走,难怪你怕我厌我……在南园,你未有半分欢愉吗?
好疼,全身上下都疼……
茫然间似乎浮现她的面容,他欲伸手去抓,却被一掌打落在地上。
脸颊接触到灰尘满布的石砖,混杂着血迹涎水,他如同死尸一般躺在其中,睁着眼汨汨掉着眼泪。
“扒了他的衣裤,扔到码头去!”
有人撕扯他的衣冠,连同他一身傲骨同时褪下,天雪密密,落在身上何其刺骨。
氅衣、外袍尽数被剥下,他赤足蜷缩在一团,死死扣住身前衣物。
指掌扒拉着袴裤,他仅存的尊严拔地而起,聚起心神绝然呵斥道:“别、碰我……滚开!”
与他含着哭腔的嘶声一同出现,铿锵而明朗的女声在重围外高喝道:“我已差人报官,还不快收手!”
“我们惩治奸人,何足为惧!”
围聚的百姓停了动作,调转目光投落在女子身上。
那女声却全无退意,紧接着反驳道:“你们打的是扬州通判,犯上作乱,按律法应予刺配,流三千里!”
便有人生了怯意,瑟缩着往胡同里退去。
“姑娘既知道这狗官的身份,却还要袒护吗?”有人高呼。
群众渐渐退开,给那徐徐前行的女子让出一条路,让她走到众人之间。
“我只认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