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县不过两件事,除了做差事,就是立点能提到明面上的功,好给他的升官之路推波助澜。而立功的最好机会——修堤坝防洪,好不赶巧在这时候来了。
六月下旬,为防范八月秋汛洪涝发生,县衙会提前加固堤坝,顺便做些防洪的措施,李兰钧在这时病了,便是要生生错过这一段好时机。
纵使他一贯疏松散漫,吃不得半点苦,此时也只能带着病体赶到县衙布置安排,计划好后还要去监修几日,在百姓面前立立口碑。
李兰钧在扬州可谓毫无功绩可言,闲话谣言倒是能装一箩筐,如今来到无人知晓过往的地方,正是他扭转命运的天赐良机。
“春汛方过,河堤年久失修,连日大雨又致周遭泥土松动,实在为一大隐患,”李兰钧坐在厅中正座,不急不缓地抿一口茶水,“河堤要加固,河道更要加宽,若能分流亦可行,我过几日动身勘查一番,再下定论吧。”
言毕,茶水方才咽下肚,嗓子眼痒得忍不住咳嗽出声,咳嗽比说话还长,满脸呼不进气的通红。
县丞连连点头,表示万分的赞成:“是,是,这些都是要好好修整的……”
随后欲抑先扬,又皱眉作为难状,嘴唇翕动许久,缓缓开口:“不过吧,县里一时支不出这许多银子,恐怕要削减一些工程了……”
他一道说一道观察李兰钧的神色,摸着山羊须咂舌攒眉。
“这些银子自然不是县衙出,我写封奏书递到上面,让他们批些公款下来。”
李兰钧看他一副小器做派,十分大方地开口解难。
公堂下的官吏连连点头,只等着他发号施令。
李兰钧年方二十,县衙里比他年长的一口一个“大人”“小的”,看着比他还不要脸面,毕恭毕敬得像家中仆役。
在府衙过惯了憋屈日子,来这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李兰钧秉承一贯作风,坦然受用。
一直闷葫芦似的主簿在众人称是后,突然低声开口:“大人,去年维护河堤的奏书县衙未上报,如今突然上报索要批款……上面会批吗?”
“怎么不会?大人与李大人什么关系,不就修堤这等小事,说批就能下来!”县丞飞给主簿一个眼刀,随即高声道。
“……”李兰钧拿茶杯的手一抖,脸上险些没维持住。
敢情这群人唯他马首是瞻,原来是打听到了他有个本事通天的好爹。李兰钧不动声色地环顾一周,心道竟见到比他还不着调的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官,官位莫不是捡来的?
“县丞言重了,不论是否批准,我都会竭尽全力的。”李兰钧张口一句滴水不漏的客套话,牙根却已经咬紧了。
“大人好气量,您带病办公,实在身体辛苦,日后尽管吩咐,小的们给您做些杂事,之后全依仗大人了!”县丞一句话把责任事务推给李兰钧,恨不得他包揽全活。
“呵呵,过奖。”李兰钧干笑两声,敷衍回道。
“若是批款不足,我们自发捐赠私资,虽月俸微薄,但为了百姓安居,凑也要凑出来个修堤钱!”县丞越说越激动,慷慨激昂地发言一通,唾沫星子浇花似的往李兰钧脑袋上淋。
李兰钧嘴角微抽,连假笑都挤不出来。
他们这些人被养得油光水滑,提起来抖几下都能抖出半座河堤钱,嘴上倒是唱得好听,真要出钱铁定不乐意掏几块银锭。
李兰钧合上眼,以防县丞的唾沫飞进眼中,也是眼不见心不烦之意。
而后几日均是如今日一般,吹捧夸赞比谈正事的时候多出许多,李兰钧好生观察一番,得出“县衙的人都是吃白饭的”这一结论。
这些个顶级酒囊饭袋,确实对得起这一总结。
本就一脑门公事,几日后上面一纸驳回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