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出一副面具递给陆植要他戴上。
“你这张脸在瀛州太醒目,还是遮住罢。”
陆植应声照办。
三人凭着脚力走了大半天才从野外绕进了城中,这会儿都要申时了。
薛鸣玉找了间客栈,要了一间房,而后对着掌柜的警惕的眼神解释说:“这是我弟弟,是个瞎子,小时候不留神脑子摔傻了。”
她面不改色地指着萧青雨,叹息不已,说不敢放任一个傻子独处。
又介绍陆植是“我夫君,脸上这几日生了烂疮,乡里大夫看不了,我才领他来城里瞧瞧。这面具也是怕人家见怪。”
于是掌柜的反而同情起她来,不仅没多问,还少收了她一半的钱。
薛鸣玉千恩万谢地上楼去了。
一上楼,她便将门锁好。她坐了会儿好闭目养神,中途觉得闷又去开窗通风。结果开了窗便正好瞧见一辆奢丽的马车不疾不徐地穿街而过。这本没什么要紧,只是马车还分外鲜明地贴着陆家的族徽。
她顿时清醒,又把陆植叫来:“这是你母亲?”
他凑近投去目光,正当此时一阵风吹过,偏生将马车的帘子从侧面掀起,霍然露出三张脸来。只是这三张脸薛鸣玉一个都不认识。她依稀瞧着像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
薛鸣玉正要问,转脸却见陆植死死盯着最边上那个面容和蔼的男人。
“你父亲?”她突然心领神会。
他不答,攥住窗棂的手却绷得越发紧。
或许是方才刚出了一身冷汗,如今又着冷风这么一吹,陆植只觉得有股子寒意密密匝匝沿着他的筋脉扎入他的皮肉,分明还是大太阳,冬日暖融融的,他却如同泡在结了冰的湖水里。
恍惚之中,他倏然被一股大力撕扯到后面。他踉踉跄跄着倒退几步,惶然抬眼。
……
“啊——”
“死人啦!”
“谁死了?”
“主子!主子!还有气呢!快请大夫!”
“回去召太医啊,还傻愣着做什么!”
“国公爷!国公爷!”
刺耳的尖叫声,焦急的斥责声,以及乱如蜂鸣的交谈声……像一堆乱七八糟的线揉成了一团,却怎么也理不清首尾。
“啊!”忽然有人惊叫起来,“没气了!”
“主子!”
有人哭了起来,还有人劝着她们快些回府。
“行刺之人兴许还藏在附近。”
血从那件精细的锦衣下汩汩流出,洇湿了雪白的手掌,哭泣的泪眼,又染红了仓惶的喧哗。飘飞的帘子破开一只窟窿,似乎被什么穿透。
陆植怔怔地看着那个人的脸,僵白而又带着滑稽的难以置信。
这就是死人的脸。
“为什么?”他喃喃道,仿佛是自言自语。
“我瞧不起你,”他听见她说,“但是一码归一码,就当是报答你告诉我龙脉的事。”
陆植缓缓转过身来。
他背着光,因此视线不大明亮,连她的面孔都蒙上了淡淡的阴翳。他注视着她慢条斯理地把弓箭收好,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
“我以前说,你是个小人,但其实我比你好不到哪里,我也不是什么君子。”薛鸣玉慢慢地说道,“只是我比你高上一重。”
“你只敢踩着不如你的人往上爬,我不行。”
“我见不得人比我强,也耐不得谁压在我头上。”
薛鸣玉凝视着他,“方才你分明想杀他,只是不敢,真是没用。”但倏然她又柔和地笑起来,“不过没关系,你不敢,我替你做个了断。”
“从此你再也不用担心哪天又会多出第二个陆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