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宋正澜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专注于手中的报表,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真的只是随口一句关怀。
但宋攸宁知道,不是。
她太了解宋正澜了,他从不轻易许诺,更不会说无意义的废话。
这句话,等同于一种隐晦的表态——在继承人的角逐中,他倾向了她。
巨大的冲击感让她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
然而多年来她殚精竭虑、步步为营所求的结果,以这样一种仿佛施舍的姿态,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轻描淡写地落下,她心底升起的却不是狂喜,反而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心寒。
他明明可以等到局势更明朗时再做出更稳妥的安排,或者大可以直接向众人宣布。
而不是在这个时候,在他自己尚在病中,集团内外暗流涌动之际,在只有他和她,以及宋知衍的耳目的地方,说着这种可以算暗示也可以什么都不算的话。
这分明是故意的。
故意让她和宋知衍都知道他的选择,然后看着他们,不,是逼着他们,进行更激烈、更无所不用其极的争斗。
宋攸宁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这些年来,她那些“兄弟姐妹”的身影。
有能力的,在早期就被她和宋知衍打压下去,边缘化到毫无实权;有些威胁的,被寻了错处远远送出国,美其名曰“历练”;剩下那些年纪小,没有依靠的,早已学会缩起脖子做人,连争的念头都不敢有。
斗来斗去,偌大一个宋家,如今竟只剩下她和宋知衍两个人还站在棋局上。
这哪里是培养继承人?
这分明就是在养蛊。让所有毒虫自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那只,就是蛊王。
这个认知让她心底发冷,宋正澜这个人真是一如既往的滥情又冷血。他不在乎过程有多惨烈,不在乎会牺牲多少人,他只在乎最后的结果,那只最强的“蛊”能否带领集团继续生存。
宋攸宁深吸一口气,将那瞬间翻涌的恶心与悲凉强行压了下去。
既然已经身在蛊盅,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活下去,赢下去。
她拿出手机,一边步履沉稳地走向电梯,一边拨通了高菁的电话。
金属梯门映出她冷静甚至有些冷冽的面容,语气恢复了惯常的锐利与果决:“高菁,准备一下,我们需要立刻重新评估并调整应对鸿远的策略,动作要快。”
她微微停顿,电梯门开启,她步入空旷的轿厢,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压得更低,带着不容置疑的警觉:“同时,盯紧宋知衍和郑家那边的所有动静,我有预感,他们也许会狗急跳墙。”
奔波一天,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夜里。
宋攸宁坐进车里,窗外流动的霓虹无法驱散她眉宇间的疲惫,可比起身体的倦意,更让她烦躁的还是今早不告而别的季斯允。
虽说跟季斯允的纠葛主要来自那场被他替换的沉浸式体验,但她这个人,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现在罪魁祸首倒是成了逃兵,可宋攸宁不喜欢事情悬而不决,尤其是在他们之间。
事情不能拖。
宋攸宁下意识拿起手机,指尖却在屏幕上方顿住——她这才想起没有季斯允的联系方式,更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没有丝毫犹豫,她联系高菁发来方礼的私人号码,一到手,就直接拨出。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省略了所有寒暄,清冷的嗓音通过电流传到对面:“季斯允呢?”
电话那头的方礼,才刚刚在机场接到像是灵魂出走的季斯允。
他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上那个望着窗外,周身笼罩在浓重低气压中的青年,喉头有些发紧,一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