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日召自己前来,不是为了她的罪臣之身,而是为了制书上的事?
上官婉儿收拾好多余情绪,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
她识文断字,读一道制书而已,不是难事。
一目十行过后,却憋不住狐疑,骤然惊奇地问:“才人?”
是的,手里这份制书和她所预想的朝堂、宫务都没有半点儿关系,中心思想只有一个——
将上官婉儿封为正五品才人。
不高不低,算是一个中规中矩的位份。
如今陛下风疾更甚,处理政事都力不从心,自己这才人自然不会是给他封的。
相较于“皇帝的才人”,她分明是“皇后的才人”!
眨眼之间,上官婉儿已经伏身拜倒,重重叩谢自己真正的顶头上司。
听出她话里话外的惊讶,武则天哑然失笑:“怎么,这难道不是早就知道的事么?也值得你这样惊讶?”
的确,早在数日之前,她们已经从夏语冰口中听来了上官婉儿的人生。
眼下的结果,不过是心照不宣地走个过场而已。
早就知道是一回事,可真正收到又是另一回事。
上官婉儿可不会因后人口中流传的那段历史,就将“才人”之位视作囊中之物。
对于天后这样的举动,她依旧无比郑重地表达了谢意。
就是手中这轻飘飘的一卷制书,却将自己的身份从罪奴变为官职在身的人。
顷刻之间天翻地覆,这样的滋味……
就是权力啊。
上官婉儿心潮跌宕,低眉敛目。
“好了。”
武媚娘摆摆手,止住了上官婉儿连绵不绝的答谢:“我叫你来,可不是要听你说上一箩筐好话的。”
既然提到了直播间,她也没再绕弯子,索性大大方方地挑明了说出来:“你刚从太平那儿出来,想是看过了这期卫夫人的故事?”
天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宫内动向了如指掌并不是什么难事。
何况这点刚刚已经在库狄夫人的身上得到了验证,上官婉儿并不惊讶:“是。”
显然,这番话不是为了求证,只是拿来做个由头而已。
她投向上官婉儿的目光里兴味十足:“听闻婉儿也写得一手好字?”
上官婉儿连忙自谦:“奴婢有愧,实在担不起一句「好字」之赞。”
武媚娘不以为意:“无论好与不好,总归是通些书画之意,是也不是?”
这一回,她的话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那你便说说,王右军何以为书圣,卫夫人又何以退居人下?”
如果不是时间与场合不对,上官婉儿都忍不住要扶额苦笑了。
跟在顶头上司身边的弊端就是这样,一个不留神就要来个随地大小考。
在天后“我来考考你”的考验之下,她毕竟还是顶住了压力,认真思索着应对之策。
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甚至可以说是很难回答,婉儿秀气地皱着眉。
同为书法家,一个能扬名立万,一个渐渐湮没无闻,还会是什么别的原因呢?
无外乎一个字写得好,一个写得没那么好呗。
这又显然不是天后想听的话。
不仅如此,向来都是“文无第一”,难道在所有人眼里,王羲之的字就一定胜过卫铄吗?
所以其中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就算没有,她也得想法子找出来。
上官婉儿半垂着头,沉吟片刻,到底没让天后等太久:
“奴婢以为,问题出在了两点。”
她深吸一口气:
“一为性别,二为家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