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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易那个人,骨子里刻着对皇室的愚忠,在疑心她与先帝之死有关的情况下,能维持眼下这种微妙的平衡已经是极限,绝无可能接受与苏家结亲。或许还有别的险招可用,但那无异于将她和苏家仅存的体面撕下来任人践踏,事情终究还没到那一步。

但是、但是……苏琼月心乱如麻,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扣着衣袖的布料,攥得发了皱,可心中仿佛还存有一丝侥幸转圜的余地,嗫嚅着说不出答应的话来。

然而,长者的劝言早已经耗到了终点,如同乐至尾声,仅以最后的一记重鼓来穿透人心,太后意味深长道:“何况,你就是有意于谢家的那位,他便当真也有意于你吗?”

“……”苏琼月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怔怔出神。

这是让她真正感到惶惑的疑问。

她甚至没有信心给姑母一个哪怕自以为是的回答,因为连她自己,也始终无法确信谢青行当真对她有意,又如何能笃定地去回应姑母?

太后伸出无力的手,把她半揽在怀里,叹息道:“皎皎,姑母已经别无他求,只希望你能平安无恙,你能不能答应姑母,不要让姑母再日夜担忧?”

“是……”苏琼月终于被这句话击溃,落下泪来。

她像个无助的幼童一样紧紧依偎在已不再强健的姑母身边,彻底放下了绷紧的心神。

“一切,我都听姑母的安排。”

第56章

缕缕药气升腾而上,刘夫人小心地捧着一碗温热的汤药,递到苏太后唇边。

看着苏太后憔悴的病容,刘夫人的脸上也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忧色:“世子论为人的确是无可挑剔,只是这桩婚事……不知道究竟是福还是祸。”

苏太后就着她的手,勉强喝了一口浓黑的药汁,咽下了喉头的苦涩,才缓缓开口道:“世事难料,谁又能未卜先知不成?我也只是就着眼下的这盘残局,选一步最稳妥的棋罢了。”

刘夫人将药碗放回一旁的矮几上,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说:“其实阿真那孩子,我想也未必当真那样不堪,姐姐对他或许是有所偏颇了。”

这句话,阖宫上下除了她这个和苏太后患难与共的结拜姐妹,其他人是连提都不敢提起半个字的。

苏太后虽没有生她的气,却也漠然道:“他明知背负着生母的血债,非但毫无悔改,到头来反倒处心积虑来对付我,便足以见他心性凉薄,不知感恩。”

更何况,许多年以来,她从来没有能真正掌控这个孩子。

她曾经驯服过很多人,首先用刑罚建立恐惧,再扭转他们原先的观念,让人为自己从前的错误得到足够的反省和教训,然后他们就会自觉服从于新的规矩。

实际上,驯服一个人的过程,远比旁人想象的要快。长一点的,也许几个月,短一些的,甚至只要几天。

但晏绝是个失败的例子,因为他既不肯驯服,也不对她恐惧。

他险而又险地残存下来,仍旧徘徊在这座宫里,是个活生生的幽魂。

刘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缭绕的药气仿佛越发苦涩起来。

她明白苏太后对晏绝厌恶的根源,不仅仅是因为华阳,也许更多是因为这种脱离掌控的挫败,却也只能无奈地低叹一声:“虽然这事到底不能归罪于一个孩子,但华阳长公主确是个可怜人。”

无论如何,谁会不可怜华阳呢?

那么美,又那么善良的一个女子。

华阳长公主还是公主的时候,便是阖宫上下皆知的心善。当年刘昭儿和苏太后同为宫女的时候,她并不出众,但苏太后从年幼时便早慧,极少犯错,唯一一次被顶头的大司当众罚跪,是华阳途经时给她求了情,叫这个小宫女帮自己做件事,无心让她有了在保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