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苒到了水阁,却并没有见到刘夫人,阁内光线微暗,临窗的矮几旁边,端坐着一个她未曾料到的人。
萧徵闻声抬起头,噙着一丝浅笑,但温和的声音里依然难掩倦意:“长宁。”
“世子?”傅苒脚步顿住,有点莫名其妙地打量他,“你找我有什么事?”
而且还要借刘夫人的名头迂回传话,整得这么神秘,好像地下组织接头一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以他们的关系……那也确实挺地下的。
萧徵却只是笑了笑道:“即便没有,我不能来看看你吗?”
他半边身子浸在窗格投下的阴影里,显得有几分不同寻常的落寞。
见到这种情态,傅苒大概猜出了找她的原因。
因为苏琼月私下告诉她,南朝传来消息,萧徵的父亲,那位义阳王萧承业如今已经登基称帝,新宠的妃嫔又为他添一位皇子,为此阖宫庆贺了一番。
这件事在朝中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大部分人都认为,萧徵这个滞留敌国多年的世子肯定会被父亲彻底放弃,毕竟有了新的储君人选,一个流落异国的儿子自然就无足轻重了。虽然说起来,这反而让他承受的敌意少了些许,但个中滋味显然并不好受。
她叹了口气,在他对面坐下来道:“那你想跟我说什么,还是想听我说什么,都说吧。”
萧徵这人就是心结太重,说是跟她相认,其实也没对她透露过几回重要信息,总是都憋在心里。
其实小病娇以前也是这样,不过最近……停,怎么又想起他了!
傅苒赶紧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专心起来。
萧徵没有注意到她的这点小动作,沉吟良久后,他神色落寞地问道:“长宁,你还想念故乡吗?”
女配的故乡,也算不上她完全的故乡,傅苒代入思考了一会,坦诚回答:“想肯定是想的,但时间一长,什么地方都习惯了。”
何况萧徵是背井离乡,她直接换了个世界,谁也不比谁强,她还得重新适应一个新身份呢。
说起来也是应景,一阵幽咽的琵琶声正巧遥遥地传了进来,丝丝缕缕地缠绕在楼阁间,更加增添了寂寥。
萧徵脸上掠过某种难以言喻的怅惘。
“长宁,你……”
他的眼神的语气都是前所未有的迷茫,那一瞬间,傅苒几乎以为他要说出什么内心的话了,但他话音一顿,终究换成了叹息。
“你在哪里都会过得很好。”
……
另一处宫室。
苏琼月拂过许久不曾触动的琵琶弦,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这些日子,因为太后生病,这把琵琶蒙尘已久,但今天,病榻上的太后却忽然用久病的沙哑声音道:“皎皎,弹一曲吧……就弹你幼时最常弹的那支曲子。”
哀婉的曲调从苏琼月指尖逐渐流泻而出,如同秋雨滴落在枯荷间,一声声地敲打着寂静的宫室。
太后半倚在榻上,望着帐顶繁复的金线纹饰,思绪却沉甸甸地压在那个不得不做的决定上。
原本有更充裕的时间为皎皎细细筹谋婚姻,但病情恶化太快,已经不容她再等。
萧徵,变成了她此时权衡之下,最合适的人选。
皎皎对他印象尚可,但这并非主要的原因,太后的婚姻考量,从来都不是取决于儿女情长。
更重要的是,萧徵在北朝孤立无援,只能依附建兴长公主一脉,而建兴长公主的性情,太后再了解不过,柔和如水,即便对仆婢也鲜有厉色,绝非刻薄的人。所以皎皎嫁过去,至少不会受磋磨之苦。
琵琶声如泣如诉,依然在寝殿里久久地低回盘旋着。
那么,最后一步,是要说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