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您就别推辞了。”谢昭笑着打断他,“就这么说定了。正好今天中午我打算做点清淡的鱼片粥,还有新摘的青菜,您也尝尝我的手艺。您住隔壁,过来也方便。”
“诶!诶!好!好!”谢执连连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努力稳住声音,“那……那老朽就厚着脸皮,叨扰姑娘了。多谢姑娘!多谢!”
“您别客气,老伯。”谢昭笑容明媚,指了指旁边的矮凳,“您先坐着歇会儿,等我忙完这点活儿,粥也快好了。”
谢执依言,慢慢挪到矮凳上坐下,将竹杖小心地靠在墙边。
他微微低着头,仿佛在闭目养神,眼角的余光却始终追随着院中那抹忙碌的身影。
他看着谢昭动作利落地择菜、淘米,看着她轻声细语地和夏枝、春桃交代着什么,看着她偶尔抬头望望天色,脸上带着一种他暌违已久的、平和满足的光彩。
阳光暖暖地洒在小小的院落里,紫藤花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雀鸟在笼中欢叫。
锅里的粥开始散发出诱人的米香和鱼鲜气。
谢执鼻腔一酸,他终于……以这样一种笨拙而隐秘的方式,重新靠近了她的生活。
尽管她眼中的他只是个需要帮助的邻家老翁,但能坐在离她这样近的地方,看着她笑,听着她温和的声音,闻着她亲手做的饭菜香,这已是他不敢奢望的恩赐。
中午,当谢昭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鱼片粥端到他面前时,他低下头,用粗糙的手端起碗。
他盯着粥,心却开始抽痛。记忆深处,仿佛又回到了少时,她还是个小姑娘,端着碗笨拙地往他面前放,怯怯地说:“阿兄,你尝尝,我炖的汤。”
那时的他,揉着她的发顶,“昭昭真厉害。”
那汤咸淡全无,却被他喝得一滴不剩。
谢执猛地闭上眼,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沙哑地再次道谢:“多谢姑娘,这粥……真香。”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心尖上剜过。
“您喜欢就好,老伯,快趁热吃。”谢昭眉眼弯弯,笑容如春日暖阳。
谢执埋头,小口地喝着粥。
他吃得极慢,每一口都细细品味,仿佛要将这短暂的、偷来的温馨时光无限拉长。
温热的米粒裹着鱼肉的鲜甜滑入喉咙,明明是暖的、香的,可舌尖蔓延开的,却是一股越来越浓的苦涩,直冲喉头,噎得他心口发紧。
为什么。
这粥怎会越喝越苦,越喝越苦。
为什么?
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人,他一没做伤天害理之事,二没做杀人放火、天理不容之事。
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人。
他只是爱她,那个从小牵着他袖子叫阿兄的人。
为什么……从小明明那么亲近,一旦变成了爱,便成了十恶不赦的罪孽?
碗里的粥渐渐见底。舌尖的苦意已经浓烈到麻木,顺着食道沉甸甸地坠入胃里。
热
气迷蒙了他的眼,他却死死压着,强忍着,不让那点脆弱泄露出来。
可终究忍不住。
眼尾的酸涩终于溢出来,一滴泪无声落下,砸进碗里。
粥面微微荡开一圈涟漪,转瞬又被热气吞没,不留痕迹。
他肩膀轻颤,呼吸克制到极致,像是一口气堵在胸腔,怎么也吐不出来。
那泪水落得极轻,极轻,安静得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他错了吗?真的错了吗?
念头在脑海里来来回回,像潮水贴着礁石一遍遍退又上。
起初他还想辩一句“我只是爱她”,可那辩解刚冒头,便被另一股更沉的记忆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