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他的人生很……跌宕起伏吗?”应泊思考着措辞,“从记者到老总,中间死过几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他自己可能不这么觉得。”路从辜摇摇头,听见应泊在掏车钥匙的声响,有些不自在地问,“这就要走了?”
应泊冲他做了个哭脸:“去转一圈,起码让他们不要扣我钱。”
过了早高峰,路上已经没什么车了。应泊回到单位,把车停好,才从侧门走进办公大楼,迎面撞上一个年轻干警。对方匆匆抬头,一见是他,立刻兴奋地拍掌:
“哎,应科,我正找你呢。”
来者是检察长陶海澄的秘书。业务部门的干警鲜少与这种行政岗的来往,平日里仅仅算是点头之交,因而应泊不大明白他找自己的用意,遂问:
“找我?”
“不是我找你,是陶检。”对方有意压低了声音,故作高深地把他拉到身边,“说有事要跟你谈谈。你也知道,快到人事变动的日子了。”
自己才被提拔没多久,就算有人事变动,也是坏事大于好事,应泊心里想着。像是有块大石訇然落在心头,他喉头一闷,神色渐渐冷下来,礼节性地拍拍秘书肩膀:
“嗯,我知道了,辛苦你通知我。”
检察长办公室在四楼,一旁是检委会会议室,因为同一层的办公室不多,所以比其他楼层安静不少,也更压抑。应泊信步踱至检察长办公室门口,犹豫再三,还是抬手叩响门扉:
“咚咚咚。”
“请进,门没锁。”
应泊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首先是窗边的一盆君子兰,陶海澄正修剪着枯叶,剪刀擦过叶脉沙沙作响。他背对着应泊,灰白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小应啊,坐。”陶海澄的声音中气十足,隐约还能听出年轻时当兵的精气神。他终于回过头看了应泊一眼,旋即皱起眉头:“脸色不太好啊,还有黑眼圈,又加班到凌晨了?”
应泊当然不能说是因为昨晚贪欢熬得太晚,只好勉强一笑默认了陶海澄的说辞。对方眉头稍微舒展,露出一个无奈又关怀的笑:
“年轻人拼事业是好事,可别学我,更别学老郑,我就是年轻时拼得太狠,老了落下一身病。”
“您和郑检都是楷模,看齐是应该的。”应泊翻开随身带的笔记本,奉承道,“前几天郑检还指导我办案来着,受益匪浅。”
那个律师离开检察院后的确发动了人脉,这位姓郑的副检察长在食堂外有意无意地“提点”了应泊两句,应泊仗着对方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便揣着明白装糊涂,打马虎眼把对方打发走了。
“楷模可不敢当。”陶海澄坐回办公桌后,“年轻人是该多历练,最近忙些什么呢?”
明知对方是在套话,应泊自然不能往坑里跳。他深吸了一口气,挑了个无关紧要的案子:“一起抢劫案,辩护人对加重情节有异议,还在讨论,打算等审查起诉后找承办法官聊聊。”
“法律条文是死的,办案人的手可是活的,随机应变就是。”陶海澄的银丝眼镜滑到鼻尖,目光越过镜片上方,“你办的案子相当扎实,综合素质也强,是个出挑的人才,不然我也不会向省检推荐你。”
此话一出,应泊顿时怔住,摩挲着笔杆的手指也停下:“省检?推荐?”
“省检缺个调研员,我推荐了你。”陶海澄从文件堆里抽出张调令申请,“历练两年回来,老人们该退的都退了,你刚好接班。”
接班?接谁的班?应泊接过调令,不由得想起了被借调走的夏怀瑾。彼时她是发觉事态不对自行离开,才勉强占据主动,可眼下这个调研员的位置虽然听上去是提拔,仔细一想便知是明升暗贬——陶海澄连提拔他做这个主任都抱着挑拨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