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高兰已然在医院,还未彻底睁开眼病床就被摇了起来。

“醒了就别睡了,没什么大碍。情绪过激…最近注意着点,局里给你放几天假,要不回家一趟?”

“嗯。”高兰低低应了,茫然看了会手背上的针头,拔了就往外走。

“去哪啊?回来回来。”苗申单手将高兰提了回来,两人面对面坐着,又开始心虚起来,摸了摸鼻尖,自顾自挑拣果篮:“吃水果?补充维生素,你刚醒是得吃点健康的。”

“桔子?不行不行,一看就酸……这苹果皮也太厚了,我也不会削啊要不你自己啃啃?香蕉,香蕉都成芝麻蕉了!这他妈谁送的果篮这么不走心!”

“师父。”

高兰一出声,将苗申吓得手一抖,不敢再提橘子香蕉梨,“不吃就不吃吧……那,喝点粥,我现在就去买。”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身后的视线让人心碎,苗申在转身的一瞬间红了眼眶。

“师父。”高兰又用那平静到令冰川决堤的声线叫他。

他眼前闪过一具焦尸,与高兰偶尔提及线人时维护的模样交错着闪回,重叠在一起就变成了高兰躺在病床时的满脸血丝。

最后干脆心一横,昂首挺胸坐下,颇有宣读誓言的架势,视线却始终不敢看高兰:

“你那个线人……”

“他跑了。”

二人异口同声,一个心虚一个笃定。

苗申却秒变了脸色,正眼观察高兰,更加冷硬:“你的线人应该是路上遇到小黑,在火海中没能跑出来。”

“他跑了。”高兰顿了顿,坚定补充道:

“他戒心很强,中途改变路线很正常。他去了非洲。”

“高兰。”

苗申变得严厉,看高兰的眼神带着无法忍受其自欺欺人的训斥,“别闹。”

“法医在他肚子里找到了名单,技术部门正在修复,尸体等你告个别再火化。看在他还不算无药可救、拦下了名单的份上,能算特殊贡献葬在公墓。”

说完匆匆离去,留给高兰一个蛮横的背影。

像极了做错事的家长为了逃避责任,于是要求高兰懂事,体谅,接受现实,别闹。

“我没闹。”

高兰紧跟其后离开,踏上三年未归的路。

甫一接触到的日光很冷,他猛然意识到现在已经入秋,入秋……不对。

不该入秋的。

天台那天分明是夏末。高兰慌不择路折返,越过医院越过人群,在浓郁的消毒水中猛地拉开上衣。

皮肤光洁惨白,白炽顶灯无法镀上温度,可正是这完整的模样刺痛高兰双眼。

分明他还能回忆触感,为什么痕迹提前消失了。

昨天,不,他昏睡了几天?

那天,那天不该拒绝他的,如今身上的痕迹都太浅太浅,转眼随风而逝。他在抓捕现场错过了第一次告别,又在昏睡时错过第二场告别。如今,如今……

高兰眨了眨酸涩的双眼,看到镜中的人神色呆滞,他尝试着笑,僵硬难看,只能捂着胸口反复告诫自己,如今他在非洲。

玻璃窗射入的日光更冷了,带着枯黄秋风,将荒芜的梦吹醒。

卧底结束了,线人利用殆尽,结局干干净净;

夏天结束了,凉秋暮晚,临水兮兮,远行之人不得行。

迷失之人从绮丽迷宫挣脱,他回归现实,警局加官进爵,黑历史燃烧于烈焰,枯骨为他送上最后的助力。这人连死都识趣。

不。

他活着,在昏黄色调的大草原,旷野一望无际的平坦。若是从尽头吹来一阵风,能一路没有阻碍来到世界另一头。

高兰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