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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迈再也躺不下去,起身疾走两步,拽住苏轼的衣襟将他往船舱里拉了拉,父子二人静默片刻,谁也没开口说话。

半晌后,苏迈抿了抿唇,低叹了一口气道:“爹爹,圆娘还在家中等着您……”

苏轼抱膝坐在船舱里,将脸埋在双膝之间,沉默不语。

苏迈自顾自劝解道:“前些年,我看那张氏亦是趋炎附势之徒,如今爹爹落难,圆娘的亲事怕是悬了,这两年我们还能照看她,待我们兄弟各自成亲宦仕南北后,圆娘的处境只会越来越尴尬,先不论我们兄弟,爹爹总得替圆娘妹妹想一想啊!”

苏轼闻言,身形一僵,他犹自忆起那道明若朝阳的身影,总是欢快的随侍在他左右,她是个爱笑的姑娘,性子又刚烈无比,动不动就要闹着离家出走,后来跟着王生学了些拳脚功夫,胆子愈发大了。

他刚刚一时左性险些做了傻事,依圆娘的性子,他若殁在太湖,她必会亲上汴京去为他讨个公道,与那群戕害他的人不死不休。

苏轼思及此处,心神俱颤,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微微侧头看了苏迈一眼,哑声道:“这里太闷,我刚刚只是想出去透口气,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苏迈深吸一口气,亦不打父亲脸面,只讪讪笑道:“透气,透气,儿子陪你。”

“不必了,睡吧,你也熬了一整天。”苏轼说罢,便躺平身体,将双臂垫在脑袋下,阖目自睡。

不出片刻功夫,苏迈便听到熟悉的鼾声,只不过有了刚刚那惊魂一幕,他再也不敢死死睡去,时刻提心吊胆盯着父亲,生怕父亲想不开,自寻短见。

第64章

苏家的船在金陵靠岸补给,一清早圆娘在房中写文帖。

她特意穿了一件少年郎君常穿的灰青色皂缘襕衫,女扮男装。

宛娘见状,有些诧异,问她:“今日可是要下船?”

圆娘点了点头道:“有几箱子小时候的玩意儿,已然用不到了,扔了可惜,正好在金陵出手,也好补贴家用。”

宛娘听得心中悲伤,生怕她典卖还用着的衣裳首饰,忙自告奋勇道:“我随你去,也好叫伯母宽心。”

圆娘道:“正有此意!”

她趁宛娘去更换衣衫的空当,去敲了辰哥儿房间的门,见春砚布满血丝的双眼,知这对主仆自从上船后便没有休息妥帖,她暗自叹了口气,抬头轻声问道:“二哥还在睡着?”

春砚摇了摇头道:“早醒了,在房里写拜帖呢。”他抿了抿唇又道,“小娘子,有句话不当我们做下人的说,可……”他眼眶发红,强撑着泪水,继续说道,“小娘子还是劝劝二郎吧,这一路上他拜访了无数郎君旧友,十有八九吃了闭门羹,其余的不是遭人冷眼奚落便是被人落井下石,他们谁都不肯在郎君的案子上说几句公道话,小的倒也不怕别的,怕只怕二郎年纪还轻,一时想不开会因这些事上移了心性。”

圆娘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平日里顺风顺水的谁都可做贤良君子,越是遇到事儿了越到了勘验心性的时候,退让不得,你也莫担忧了,我自有几句话说与他听,宽慰他一二。”

春砚闻言,只差感零涕泪了!

辰哥儿在房内见春砚杵在门口嘀嘀咕咕的,不禁抬头问道:“何人?”

圆娘抬声道:“二哥,是我!”

辰哥儿搁笔,招了招手道:“圆妹,过来。”

春砚让开路,圆娘抬步进门,站在书案前对辰哥儿说道:“二哥,今日请随我去见一个人。”

辰哥儿凝眉,拿书册挡住自己刚写好的帖子,问道:“今日么?明天好不好?”

圆娘摇了摇头道:“就今日,明天我就下不得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