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上京,私下里打交道又岂能完全避免得了?
尤其是那些在京中早有亲眷的,哪个不是挣破了头想要留在京中,以期往后不再与家人天各一方。
英国公府的二娘子谢窈便是其中之一。
她于两年前嫁给了林培书林转运使,新婚后不久便随夫离京,这次早早递了信回来,说正在筹备回京的路上,约莫十二月初就能到,恰能赶上给小弟庆贺十九岁生辰。
收到信的崔瑛久违地展露笑颜,趁着这股喜气整顿精神,亲自到临湘苑,给阿怜送来了鎏金手炉、披风、皮领等冬日的一应用具作为歉礼。
没了裴老夫人压着,她拉着阿怜的手委婉道明事情始末。
“在这个位置上,许多的事我没办法一口回绝,好在你是个有主意的,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为旁人三言两语所动。”
“这次是姨母不对,看在琅哥儿和父亲的份上,你就原谅姨母,好不好?”
阿怜一个借住的小辈,自然是顺着她的话体贴回复,消解她的忧虑。
可待送她走后,她却起了搬离英国公府的心思。
她是真没料到,二度想送她入宫的竟然是看起来和蔼可亲、不问世事的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信佛,那日在昌愿寺又专找她回去问了好些家中的事,她大概能猜到其中原因。
对这种事她向来半信半疑。好的信得多些,图个开心吉利;坏的却疑心多半有人授意,否则寺庙为何平白无故得罪香客?
只是裴老夫人辈份高,无论此事是否人为,她继续住在这,保不齐今后生出什么事端。
至于搬去哪里——
崔府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是谢琅那边还需好好商量。
阿怜倒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床幔发神。
她一时想不到该如何跟他开口,又不忍先行搬走,待他追上来问时随意扯个谎搪塞他。
一拖再拖,竟拖到了同他入宫赴宴的这日。
本下定了决心,宴会过后就与他说明白。
可事情与她预想得出入太大,在她发着烧躺在崔府的客厢房被莲月喂药喝时,仍觉得恍惚不已。
自那次宫宴后,好多事已不是她一人能左右得了的了。
……
本是谢皇后办的宫宴,虞美人却不请自来,言语之间的挑衅意味听得她心惊胆战,谢皇后竟也由着她说,只是神态颇为烦躁不耐,似乎不将虞美人的叫嚣放在眼里。
若只论身份,虞美人之父只是个地方官,因她获宠,一年前刚举家迁入京城,确实是比不上英国公府的气派,可若论荣宠,谢皇后如今却远远不及虞美人。
虞美人自顾自说了好些话,忽顿住冷笑了几声,快步逼近抽出一匕首,说着什么要谢皇后为她孩儿偿命之类的话。
后头的场面她是听莲月说的,只因她当时站在亭桥上,被惊叫乱窜的人群撞进了水里。
她长在江南本会凫水,可初冬的湖水太冷,衣衫吸了水,一直往下沉,她拼了命地往上游,却离水面越来越远。
肺部的空气被挤压,她的四肢麻痹而沉重,眼前逐渐陷入黑暗,忽觉得腰上被谁一揽停止了下坠,而后便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她还在宫里,一旁有太医为她诊脉,莲月趴在床榻边,见她醒来忙问她感觉如何。
她想回无事,张了张口却觉得喉咙肿痛难以发声,只能缓慢摇头。
明黄的床帐被一只手掀开,蜡烛的光线亮了不少,她歪头看去,竟是官家赵寅。
他皱眉问太医,“她的嗓子是怎么回事?”
太医回,“耳鼻均灌入冷水,受惊受寒,故而喉核肿痛,修养几日应能有所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