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陈津南失望地拖长声音,一翻身,电话被他从小桌上拽了下来,叮铃哐啷一通响。
等他重新接好电话,听到隋陆在笑。
他也笑,觉得自己刚刚好像问了一堆废话。
也不知道是谁先停下来的,一时间,两边都只剩下静静的呼吸声。陈津南用手指绕着电话线玩,指腹被勒得充血发麻时,他听到隋陆说:“我想你了,南南。”
指腹一跳一跳的,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心脏在胸腔里撞个不停,频率不由他控制了,全被隋陆牵动。
电话断了,他还贴着被自己体温烘热的听筒,心想,要是打电话能看到对面人的样子就好了。
随着第一场秋雨落下,气温骤降,2000年行至秋冬季,新世纪也不远了。
人们迎接千禧年,迎接新世纪,庆典一场接着一场,将热烈的期望宣之于口,仿佛在一刻不停、几近贪婪地对未来下注。
既是赌注,就必然有落空的概率,这一年的长湾似乎总不安生,大事小事频发。
“国富新世纪”度假村已经停工两个多月了,听说正在打官司,涉及到贪污、洗钱、偷渡等等,实情至今没有被披露出来。这座以新世纪冠名,还没建成就被定为长湾标志建筑的度假村,显然没能撑得起这些名头。
吊车静止在漆黑的夜空中,只有同样置身死寂的脚手架作陪,本应圆满的一轮月却隐入云雾,不见踪影。
中秋节,孟勤难得调班休息,在家看着工资条,叹气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年油田的效益特别差,连医院都受影响……”
“南南明年就考大学了,妈得多准备些钱才行。”
话头一起,便是愁不完的事,孟瑾一边给陈津南削苹果,一边念叨着:“高考之前,还得上医院看看你的身体,开个证明,到时候就不走集体体检了……”
孟瑾是个很好的母亲,丈夫因公去世后,生活的担子都落到她一个人肩上,更别说这个“公”至今还没有给她一个说法,只说是有规矩,要保密。
十多年了,她的那份心早就死得差不多了,不想再追究,让伤疤裂开,从头疼一次。
孟勤工作忙,平时管陈津南不多,并非是她不称职,只是担子太沉,她没有太多心力去关心陈津南生活上的每个细节。
多年前,每逢孟瑾值夜班,陈津南都会被放在隔壁奶奶家,一开始他不习惯,哭着要找孟瑾,后来慢慢地,他把奶奶当成了最亲近的亲人。
第一天睡在奶奶家,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时,陈津南不会想到,奶奶收音机里传来的军旅歌曲、奶奶屋子里独特的气味,会成为他儿时做不完,一路延伸到很久以后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