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芾顺着她的手势看过去,见凌晏池缓缓走来,他脸色白得吓人,步履缓慢,躯干不似从前那般挺直。
她一看便意识到不对劲,他以往不是这副样子的,这会儿整个人都是蔫下去的。
她让娇娇自己坐下,朝树下走去,“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凌晏池额头泛起虚汗,一脚踩在一团棉花上,“我刚从山上下来,觉着浑身不适,不知可是伤口发炎了?你能替我看看吗?”
姜芾心知,在湖霞村,他也只能找她看了。
有一说一,她还是担忧他的伤的,本来都是快好了,他又是赶路又是上山,哪经得住这样折腾。
她请他进屋,让他撩起衣裳,给他看了伤口,发觉并不是伤口发炎开裂造成的。
与他离的近了些,她观他目眩盗汗,便猜到了,“和你的伤没关系,你是中暑了,喝点清络饮就好了。”
近来暑气盛,每日都有两三位当地的村民来找她看中暑,与他的症状不无二样,她熬了一大锅清络饮以备不时之需。
凌晏池目视她出去,见她端着一只中盏进来。
“喝了吧,解暑的。”
她将茶盏放在他身前的桌上。
他默默端起那盏青花小盏,缓缓婆娑她指尖触碰过的杯口,端起一饮而尽。
喝了药坐下缓了一阵,四肢有了些力,身上也不再泛虚汗了。
姜芾一直等到他好些了,脸色也不再那般惨白,才对他道:“今日不用施针了,往后你每隔三日来找我一次就行。”
“好。”
凌晏池应下,余光里,她背对着他,在收拾药箱。
他便知晓她在等他主动离去了。
三日。
也就是说往后若无事,他有三日都不会再见她了。然后呢?五日、十日、二十日,等他伤好了,他们会彻底桥归桥路归路,见面会更少了吗?
他喉头一涩,不知该说什么,终是起身告辞。
娇娇闹着要找阿娘了,姜芾眼看天色已晚,怕她呆不住,只好先送她回去。
她与凌晏池同了一段路,凑巧的是秀莲家离凌晏池的住所不远,她送娇娇回到家,折返途中,又路过他的住所。
他还没进屋,站在院中攀满绿叶的桂树下。
“你等等,喝了你的清络饮,还没给你诊费。”
姜芾顿住脚步,原来他在等她,是想给她诊费,“不用了,那东西不值钱,几两药草能熬一大锅,村里许多人喝了我也都没收钱。”
不收就是不收,
定下的规矩她总不能厚此薄彼,万一他日后一打听,发现她不收村民的钱却收了他的钱,岂不是要觉得她黑心?
凌晏池却执意要给,亲自将院门大敞,“我劳烦你太多,这药钱我是要给的,外头还挺热的,你可要进来坐坐?我去给你拿钱。”
姜芾还没来记得说话,他脚底生风般就去了。
既然他执意要给,她也不好再说什么,顺着那大开的门缝,神使鬼差地踏了进去。
这栋房还不如程师父家的房子大,院中是坑洼的泥地,踩下去沾了一鞋底黄泥,只有两间矮房,风一吹,摇摇欲坠的窗纸呼啦啦地响。
抬眼朝房中一瞧,卧房就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柜,隔壁的灶房落了一层灰,似是许久都没开过锅灶。
她没想到,他就住在这。
平时连衣裳都沾不得一丝灰的人,居然能挤身在这样的地方。
他果真是落魄了,再没有人来巴结讨好他。
怪不得从他来江州后,穿的衣裳都素了。
她愣神之时,凌眼池出来了,拿了一只钱袋给她,“寒舍鄙陋,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