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握手。”
活人指了指沈慈,又指了指老人,笑道:
“既然你们欠他一次救命之恩,他也欠你们一次救命之恩,那不如你们都伸出手,互相握手好了。”
“握……手?”
老人不明白。
这样不需要弯腰,不需要下跪,不需要把身体弯折起来,把额头扣在泥土里,让对方高高在上的俯看自己的姿势——
——为什么会是最高礼节。
然而沈慈没等他点头,很快就伸出手,用力握住了老人粗糙的手掌。
两只手,一个消瘦一个宽厚,一个手掌上结着厚厚的茧子,一个如同玉器一般光滑,触感截然不同。
然而在用力握在一起的时候,无论是粗糙宽厚的手掌,还是光洁消瘦的手掌,都在触摸中传递着体内的温热,源源不断,无分无别。
那两只握在一起的手掌,在这股炽热的体温中合二为一,成为了两个人共同的连接,贯通了一生的风霜雨雪。
那一瞬间,老人突然懂了。
他沉默的低下头,终于彻底直起身子,感受着手掌中的热量,也用力的握了回去。
“谢谢。”
老人在这一刻,想起了已经被自己抛诸脑后很久的名字。
次仁。
次仁这个名字,在藏语是长命的意思。
或许他的阿爸阿妈,就是想让他活久一点,才为他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可惜老天爷太吝啬,连这一点点祝福也不允许他拥有。
那天他和往日一样,在田地里劳作,看守他的农奴主手里拿着枪,坐在一旁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开口。
你不是叫长命吗,他道,让我来打你几枪,看看你到底能不能长命百岁。
次仁就这样,成了农奴主练枪法的靶子。
在无数次因为子弹创伤而剧痛的夜晚,他趴在草席上睡不着,躺在污泥与血泊中,望着高高悬挂在天上的月亮,痛恨自己的名字。
虽然那个农奴主在找到新的枪靶子后,把他扔到了一旁,次仁依旧痛恨着这个幸福的名字。
每一天,他都觉得自己会因为长命而死。
然而直到今天,当他都已经忘了自己这个名字,在握住这一双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双手时,他才终于发现。
阿爸阿妈把最美好的祝愿,凝聚在了他的身上。
他是次仁。
他是长命。
草原上。
太阳已经彻底从雪山背后升起,高高的挂在天空,平等的普照着世间万物。
远处微风吹动低草,轻抚过衣衫褴褛的人群。
在从牛羊幻化成人形后,草原上许多农奴的目光中,都流露出一股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
昨夜赤红潮以势不可挡之势冲向普陀罗宫时,沈慈带着老弱病残的牛羊继续向雪山离开,以免受到大劫难日的波及。
随后又在一阵吵的人头疼的哞哞叫和咩咩叫中,分出了一部分强烈要求回去的壮实牛羊,加入赤红潮攻破普陀罗宫的队伍。
因此现在停留在草原上的牛羊,要么是年幼无知的孩童,要么是已经步入暮年的老人。
他们做了几十年的牛羊,被禁锢在森严的制度下太久太久,久到已经忘记了怎么做一个人。
但从他们慢慢支起来的脊背,每一个人都仍然能看到曾经的生活之重,以及现在的自由之轻。
老人松开了沈慈的手,从这一刻起,真正不再担忧未知的命运。
这片辽阔的草原、巍峨的雪山、美丽的湖泊,以及耕耘过的万亩田地,已经成了他们的家,他们是这里的主人。
无论他们将会再面对什么,命运已经握在他们自己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