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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慈手中的笔顿了顿。

一滴浓墨顺着滞留的毛笔,重重坠落在羊皮上,金粉竟全然看不见,洇开阴冷而深重的颜色。

他闭了闭眼,干脆放下笔,侧身抬眼望向身旁的活人,正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瞳。

“你看到了,是不是,”沈慈笃定道,“那头牦牛驮着陈锦绣冲出去的时候,你也在一旁。”

活人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一双眼睛仍然望着沈慈。

他微微侧了侧头。

那时他就在房梁上,短短几秒钟,看到南喀一瞬间的犹豫,那头牦牛眼中越来越近的雪山、熊熊燃烧的希望。

以及那支从普陀罗宫中,悄然射出来的冷箭。

他从一开始就很清楚,它们是跑不掉的,这些牛羊活着是普陀罗宫的生产工具,死了是端上宴席的财产,偌大的草原,没有一点点属于它们。

只要巍峨庄严的普陀罗宫还存在一天,它们就永生永世被困在栅栏里,不得超生。

沈慈抿了抿唇,半晌,再次开口低声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是牦牛突然冲破牛棚、陈锦绣那一声尖叫,还是从一开始,你就在看着所有人?”

“你这样问,是在怪我吗,”活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静静的看着沈慈问道,“你是在怪我只在暗中看着,却没有出手相助吗?”

他语气很平静,那双眼睛里却溢满了委屈,好像下一秒就要潸然泪下,还会背过身去,说自己只是风迷了眼。

沈慈看着活人脸上那副每块肌肉都在表演的样子,半晌,慢慢的叹了口气。

“我怎么会怪你,”他轻声道,“我离的那么近,都没能把陈锦绣救下来,要怪也是怪我自己。”

“我只是想听一听,既然你也看到了一切,你对今天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那头牦牛从牛棚冲出来的时候,沈慈身在乱局中,上一秒还在想陈锦绣的事,一双眼睛看到的事情太少了。

他想听听活人这个彻底冷眼旁观的局外人,有没有看到他没注意到的细节。

活人闻言歪了歪头,盯着沈慈的眼睛,几乎是立刻就给出了答案。

“今天的事,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意外。”

他收起了面上浮皮潦草的笑容,眼底闪烁着冷光,缓缓道:

“所有围在牛棚外的侍从,没有任何一个人预料到陈锦绣的反应,说明陈锦绣在牛棚里发现的事情,并非他们事先安排好的。”

“但在这个前提下,有一件事,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活人说完微微一笑,笑容中没有丝毫笑意。

他轻声道:“在我准备打扫草原之前,有一个人,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迅速收走了那头牦牛的尸体。”

“我认得他。”

活人看着沈慈的眼睛道:“那是给陈锦绣守门的侍卫,在牦牛冲出牛棚的时候,他的脸上,曾经出现过一种恍然大悟的恐惧。”

“……”

沈慈没有说话。

恍然大悟的恐惧。

赶在所有人之前,收走了牦牛的尸体,说明那个守卫知道,在牦牛尸体身上有什么东西,能让人看到以后,洞察到藏区的秘密。

这一点很容易理解,可那侍从看到牦牛的时候,恍然大悟是因为什么,恐惧又是因为什么?

沈慈有一种直觉,能让侍从感到恍然大悟,这头牦牛身上的秘密,很可能就是陈锦绣发疯的原因。

牦牛死去是必然的,可它的出逃,甚至它的死亡,都具有震撼的意义。

虽然它死了,但它的抗争、它的出逃,被无数双牛羊的眼睛都看见了,他甚至有种预感,这